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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惠的身子在哆嗦,可嘴巴还是很硬。“我不需要!”
“那等你进房躺下后,我就离开。”为了他的健康,她假意退让。
“你真的会离开?”她突然转变的态度,让常惠不解。
芷芙点点头,再推推他的手肘。“进去吧。”
“不许命令我!”常惠挥开她的手,明知不该相信她这种说谎脸不红的女人,却听到自己回答她:“好吧,我进去后,你立刻就走。”
芷芙不置可否地咕哝了一声。
而常惠把那当作是承诺,移步往毡房走去,沉重的脚镣让他步履维艰。
看他佝偻着身子,吃力地走着,芷芙很想搀他一把,可她清楚,此刻碰他绝对讨不到好,于是只沉默地跟在他身边。
“你是怎么来的?”常惠问,由于粗重的呼吸,他声音显得格外沙哑。
见他如此受罪,仍记挂着身外事,芷芙尽可能详细地回答他。
“秋末得知你被匈奴拘押,公主就要我来照顾你。本来说好由乌孙大禄送我至边界,但路上听说皇上遣使传信,要匈奴王释放人质,否则将发兵西域,于是大禄改送我去轮台;适逢曹将军要到单于庭交涉,我便随他前来。
我昨天才到,可是匈奴王不肯放人,只说如果曹将军不与你见面,他就容我留下,并允诺不夺走我的马和随行物品,所以我就求曹将军答应了。“
说完这么长一段话,她暗自吁了口气,因为常惠没有皱眉头,也没有生气。
常惠很高兴,她没再用一个字打发他,但他仍有疑问。“曹将军现在哪里?”
“与匈奴王谈交换人质的事。”
听到交换人质,常惠明白了,汉军必定抓住了匈奴的某个重要人物。
这是两国多年来一贯的做法,互有攻防的同时,也互扣人质。
第1章(2)
走近后,芷芙看到那座陈旧的毡房,侧面紧靠着一座小毡房,而旁边有个残破的围栏;这里看起来,像是很久以前属于某个小家庭,可现在──
她往四处眺望,随即抽了口凉气:好荒凉的地方!
毡房四周是白茫茫的雪海,除了刚才停留的炼铁场,目之所及,只有积雪的荒原;别说毡房畜栏,连棵树都没有。
“天寒地冻的,他们竟让你住在这种没人烟的地方!”她为此愤懑不平。
“这正是他们的目的,人犯在这里不需看守。”常惠指指四周。“前面是不结冰的嘎纳湖──也叫魔鬼湖,四面则是莽野。没有马和食物,谁逃得了?”
可恨的匈奴人,既然没人看守,自然也没人管他的死活!芷芙愤恨地想着。
环绕毡房的既宽又深的壕沟,那是她在乌孙国就认识的排水沟,但令她惊讶的是,这里的沟底,埋设了密密麻麻的尖木桩,不小心坠落,不死也得残;而附近则有迭得像院墙似的干牛粪饼,她不懂这有何意义。
彷佛了解她的疑惑似的,常惠缓缓地说:“这深沟可避免雨雪渗入毡房,沟内暗桩,是为防野狼偷袭而设;牛粪则是取暖煮食必不可少的燃料。”
听着他的话,芷芙再看了眼暗藏杀机的壕沟,超越他走向门扉,随口问道:“这里……狼很多吗?”
“说是很多,但我还没遇上。”常惠本想跟上她,可是力不从心,只得气喘吁吁地对着她的背影说:“好了,我们到了,你回去吧。”
“我不回去。”芷芙掀开挂在门上的草帘,弯腰走进去。
“你答应的事怎能反悔?”他跟在她身后进来,气呼呼地问。
但她没有回应。她以为自己已做好了心理准备,来这里面对受尽折磨的常惠,因为公主说他处境艰险,可当她看到对方时,才晓得真实情况远比她和公主预想的要严重很多。
此刻,看他居住在脏乱、阴冷、弥漫着腐烂味道的毡房中,她惊呆了。
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就连牲畜住的,都比这里好!
毡房门口挂的是张用芦苇编织成的草帘,根本挡不了寒风。
房中央的火塘和房内一样冰冷,火塘前方是简陋的床榻,和一个缺角矮几;床头立着一个看不出是木还是铁的柜子,进门右侧有堆旧马具和几个木箱子;堆高的马具上,挂着几串不知是何种动物的肉干,木箱旁则摆放着凹凸不平的铁锅铁瓢,和装水的陶罐皮囊等生活用具,左侧则积放着用来做燃料的牛粪饼。
最糟糕的是脏乱,几乎每个地方都需要清理打扫,连床榻也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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