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第3/4 页)
呼唤着一个个家仆姓名,分发赏钱。苏辙的七个子女,都是九岁以下的小童,过年似的在酒桌间跑来跑去,欢笑嬉戏……西冈苏府,上上下下一派喜气洋洋。唯有府中的二位主人反是忧心忡忡。
书房里已燃起红烛,苏辙久思之后,先于兄长开口。
“这两天来,我再次翻阅了介甫的《万言书》和《本朝百年无事劄子》。介甫在‘除时弊’、‘抑兼并’、‘便趋农’、‘强兵富国’这些大目标上,与我们兄弟的主张并无二致。但在实施方略上,却不尽相同。我们主张‘智者所图,贵在无迹’,介甫似在主张‘暴雨急风,声势夺人’;我们主张‘见之明而策之熟’、‘先定其规模而后从事’,介甫似在主张‘鼓鸣车发,翻江倒海’。介甫与我们‘急’、‘缓’之别,甚为分明。今日‘制置三司条例司’之设,神秘而突然,朝臣不解其意,官吏不明宗旨,确有猝然轻发、专谋声势之嫌。如此轻车骏马冒险夜行,不辨前途沟壑,一任挥鞭,实有车翻马毙之忧。再说,介甫生性执拗,素拒人谏,今又春风得意,正欲舒其胸怀、展其才智,更不易纳谏从言。因此,皇上诏令‘判官告院’之职,似应呈表谢辞,以免陷于泥潭而不能自拔……”
苏轼也在思索着这个问题。辞受闲职虽不是多大憾事,但他不忍在皇帝赵顼锐意革新、励志图强之始就颓然退出,抛却自己近十年来沸腾于怀的理想。
他明白自己的主张与王安石的同异,更了解王安石为人之坦直和处事之执拗。王安石所谓的“变法度、易风俗”、“以古准今”、“以舜禹为法”等狂损之论,许多是由秦之商鞅、汉之桑弘羊那里借鉴来的。乍看新奇,究其实质,不过秦、汉以来一些激进变革理想的复活。要凭这些古老的遗产建立一个恬静安逸、无争无斗的舜禹之世,固然美妙,只怕是难以实现。因今时之君已非舜禹之君,今时之臣已非舜禹之臣,今时之民已非舜禹之民。今时的大宋,终非古之秦、汉啊!况且,商鞅、桑弘羊均因其激越冒进,“欲速则不达”!自己的主张呢?也许只能修补这颓敝欲倒的房舍,只能抑制这奢侈贪欲的世风,只能改良这因循苟且的恶习,比起介甫的高远,自然是温和的、表浅的,但也许是现实的、稳妥的。
他明白自己将处的职位是职显而无实,位高而无权,也是一种“优而养之”。于官告院管管封赐。好一个混日子的清闲角色。可这些闲职,位近人主,讯息灵通,正如晋卿所言:在这些职位上的人,是不会久于寂寞的。再则,任命子由为“制置三司条例司”检详文字之职不也是一种预示吗?它表明皇上仍然在考虑着自己的主张,仍留有再用的余地。
苏子瞻看得清楚,这个诏令成立的“制置三司条例司”将是一个超越朝廷一切权力机构的怪物。将是一个令人厌恶的衙门。也是一个滋生新的弊端的温床。它的横空出世、包揽一切,必将在这龙蛇混杂的朝廷,引起一场沸沸扬扬、不可掩制的混乱,各类人物都将纷纷表演。吕惠卿、曾布、谢景温、章惇、舒亶等是一拨,曾公亮、赵挕⒏诲觥⒙阑宓仍�现爻际且徊Γ�竽诘暮箦�⒔�加质且徊ΑE费粜蕖⒄欧狡健⒎墩虿换岢ぞ贸聊��韭砭�狄膊换嵴娴闹蒙硎峦狻D昵峄实劢�谝怀】涨拔从械姆渍�胁欢涎≡瘛M醢彩�步��芤怀∩�莱粮〉男酌统寤鳌�
他完全理解弟弟子由此刻的思虑:是啊,与其在毫无权力的冷板凳上看他人的热闹,莫如去一处僻远的州府为老百姓做一点儿实事。可哪个偏于一隅的地方能实现自己胸中的雄图宏愿呢?
此时,苏轼的心头骤然浮现起故乡那灾难深重的惨景和一位双目失明的老人那睿智高尚的身影……
英宗治平二年(1065年),苏洵和苏轼的夫人王弗先后病故于京都,苏轼、苏辙及其家人扶父亲和王弗的灵柩返回四川老家安葬。在为父守制三年的最后一个月里,苏氏兄弟为答谢亲朋故友、地方官吏对父亲的悼念和安葬时的帮助,走出悲哀叠垒的庭院,遍访友人所在的州府乡县。他俩在富贵之家看到的是华屋丽堂,在贫困之家看到的是粮米不继;在官府看到的是案犊盈积,在乡镇看到的是乞丐成群。他俩的目光变得深沉忧郁了,不再依恋于山青水秀、湖光竹影、山花水荷、莺鸣燕语,而着意于禾田农舍、风情民俗、黎庶生相和世态炎凉。他俩用从书斋里学得的知识,对映着书斋外的人生,诗文充塞的灵魂顿时失去了雅意。疮痍触目,升平何在?兄弟相语,神情凄然。真是身被其尘,足沾其泥,才可见民间实状;身处农舍,言及农事,才能悟民间真情啊!
一日,苏氏兄弟来到一个名叫清水坪的山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