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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封信不是出自皇帝之手,而是绮雯写的,可以说就是一封感谢信。
洋洋洒洒两页纸,措词工整,辞藻华丽,从中元祭祖回来初见那天开始感谢,一路感谢到今天,谢他对她该成全的时候成全,该帮忙的时候帮忙,简直是上天派来襄助她的贵人,最终终于促成了她与今上“两心相映,再无嫌隙”,这天大的恩情她“无以为报,颇觉憾然”,甚至还将他引为知己,因为今上尚且疑心她用情不专之时,他却对她的心意“洞若观火”,否则又怎会如此倾力襄助,促她圆满呢?
说白了就是向他明确传达:我一早就是爱着他一个的,从来就没对你有过半点意思,你临到今天,总该都知道了吧!
已经无需怀疑,倘若绮雯自己不情愿,二哥不会主动纠缠她,琢锦也不会出多大力继续撮合,事情既然落了个如此结果,又有了这封信,只能说明,那丫头确实是早就打算好了要回宫的。敷衍他出宫来兜了这个圈子,为的是麻痹住他,让他错失杀她们灭口的机会,保住她们主仆三人的性命。
信他是看完就烧了,本想连那捆幔帐钩一并扔进炭盆,最终还是没有动手。这辈子他从来都没做过事后发脾气拿东西泄愤的蠢事。
潭王抱着手在炕边坐了半个多时辰动都没动,就是盯着桌上那东西在反复琢磨,自己何时开始,竟变得这么傻了,看人看事竟会如此走眼,竟会那么轻易便被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蒙混过去,一举一动都照着她划下的道儿走着?
她是对二哥动了真情的,这他早就看出苗头;她只是对他假意敷衍、实则是心向二哥的,他一样早看出苗头;甚至这一回,她是否真心向自己投诚,是不是在布局与自己周旋,他也是早就起了疑心的。
他从没完全相信过她,其实每一步心里都存了疑,可为何到头来却没有半点未雨绸缪,眼睁睁看着她下好了套儿,还是一脚踩进去,以致落了个竹篮打水外加自取其辱的下场呢?
这是何其荒谬可笑!
其实心底明白,这都要归咎于自己的自大。被人捧在云端太久了,就相信了自己的唯我独尊,相信了所有人都会心甘情愿捧着自己,偶尔遇见她这样一个面上没来捧的,也会认定她心里其实也想捧着自己来着,也对自己有着迷恋,只是在摇摆迟疑,自己稍一争取,便能将她拉过来对自己死心塌地。
是那个自大的自己在不断在耳边鼓吹:她是有望被争取过来的,哪有人会面对自己的争取毫不动心呢?
自己不是情种,却像个情种一样自我洗脑,一头热地去拉拢她,争取她,极近执迷不悟。以至于那些疑点都被撇在一边不去理睬,而她装出来的亲近之意都被轻易相信和接受,只因自己更情愿相信那是真的罢了。
如今跌了这个跟头,实在是该冷静下来了。自己确实不是天神,确实没本事想拉拢谁,就拉拢谁。天地间总还是会有个别凤毛麟角不来捧自己的场。
不过,同时他也觉得好笑,非常地好笑。
这一回合自己是败给他们了,可他们就至于如此得意么?
说到底自己是栽了个跟头,是出了次丑,是被那小丫头白白耍弄了一圈,可细算下来,也没什么具体的损失不是么?
自己没靠她刺探来什么消息,可也没被她刺探去多点消息啊,一个方奎而已,自己也不在乎的,他们又得意个什么?怎至于就巴巴地差人过来向自己耀武扬威呢?
信是她写的,但一定是经过二哥同意才送来的。二哥何其稳重的一个人,重新得回美人,就至于得意忘形到了如此幼稚的地步?
唉!潭王将那捆幔帐钩抓起又扔下,在炕桌上砸出“咚”地一声轻响,算是结束了自己这场自我剖析和检讨。
他站起身,背着手踱开几步,转朝一脸忧虑的钟正道:“想必明日天不亮乔安国就又要颠颠地跑来探消息了,着人替我安抚他一下,就说一切仍依计划行事,叫他不必过虑。”
钟正面容一松,恭敬应是。
潭王重又抓起那把幔帐钩在手里轻掂着,脸上仍是轻松笑意。这样正好,不是么?其实自己早就知道,争取不来她,远比争取得来对自己的大局更有利,那又有什么可沮丧,有什么可气愤?
那两个人,且让他们得意忘形,如胶似漆去吧!
想虽这样想着,他目中还是陡然闪出厉色,手上猛地一甩,将那捆幔帐钩大力掷出,砸上多宝阁上一只尺许高的双耳垂环白玉瓶,发出“砰”地一声脆响,白玉碎片四散飞溅。
惊得房里房外的下人们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