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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写下的一撇,完全想不起之前自己是想写什么字来着,索性将笔掷到了一边。
“哒”地一声响,竹管狼毫坠落于地,滚出一个扇圆,不动了。
绮雯头脑昏昏沉沉的,出了御书房穿过明堂时,有意无意缓着脚步,心里隐隐盼着背后传来他的声音,唤人进来,下令给她个痛快。
只求不是杖毙,她听说过,那种死法不但难受,还要脱裤子,太过难看,死也死得憋屈。要真判了庭杖,她宁可自己一头撞死。
原来在穿越文里见过有些前辈比本土女还要谨守古代规制,规规矩矩地逢迎夫主讨生活。绮雯可从来没打算那么委屈自己。死都死过一回了,还要活那么憋屈,那还不如别活了呢!
她向来坚持与其憋憋屈屈地长命百岁,还不如维持真我的昙花一现。不但宁为玉碎,而且碎还要碎个痛快淋漓。
再说了,命运如是,不作就不会死,可如果不作也要死,那还不如痛快作一把呢!能把皇帝骂上一顿,这趟古代穿越也算没白来。
皇帝又如何?不说本就淡薄的等级观念,系统给她的任务就是获取这人的真爱,她更加坚定了要与他平等相待。你看不起我?我还看不起你呢!
步出明堂正门,迎面见到钱元禾手拿青花瓷药瓶等在外头,满面忧虑关切地迎上前对她说了句什么,绮雯依稀听见“皇上也是好心”之类,也没太听进去,只是挺感激他这份善意。毕竟还不是所有人都将她视作一心爬床的贱人。
迷迷瞪瞪地回了他一句什么,好像还是笑着回的,然后就转身走去。
好心?她冷笑,好心又有什么用,赶她走就等于是判她的死刑,是不是好心又如何?
不过,好像有什么地方不那么对劲……
绮雯本性还算理智,不是个钻进牛角尖就出不来的人,迈出内外院之间的垂花门时就有点回过味来了——如果他想送我走是出于好心,那……我一开始又是为什么才生气的啊?
御书房里,皇帝呆愣愣地坐在椅上,目光旁落。
朱砂溅洒在金砖上,就像落了几滴血迹,妖冶而肃杀。
钱元禾与那名小内侍回归原处,探头探脑地不敢吱声。
“她方才说什么?”皇帝问。她出门后与钱元禾说过话,他依稀听见了声音。
钱元禾陪着百倍的小心回禀:“回爷的话,绮雯姑娘说,等主子赐死了她,就托奴婢将她下处的碎银子拿来,孝敬师父喝酒。”
皇帝猛地一把将桌上的奏拟纸笺都撸去了地上,哗啦啦地洒了一片。
两个内侍都吓了一跳,钱元禾先摆手让那小内侍出去,自己过来一边收拾一边劝道:“爷息怒,您这会儿在气头上,有什么事先别急着定,免得有何失手,将来不好补救。”
皇帝心口堵得难受,又没法直说,他根本没起降罪她的心思,他从没把自己摆的那么高,所惩治的人都是大奸大恶,从没有因为一点忤逆不敬而降罪过谁,他真正气的都是她的不理解,不领情!
她怎就气性那么大,不就是听他说了一句难听话吗?那还不是因为她耍心眼算计他在先?虽说……她是好心,是帮了他的忙,可是,他也不是坏心啊!她何至于就要摆出一副宁死不从的架势来?
就好像要她出去便是要她死似的。
钱元禾将拾起的奏章叠好一摞放回桌案边,觑着他的神色道:“爷您想,今日这事也有好处,至少能看出绮雯姑娘不是三王爷派来的细作了。”
皇帝有些回不过神:“你说什么?”
钱元禾道:“您想啊,一个细作,怎有胆量豁出性命顶撞您呢?”
仿若一道亮光闪过,皇帝猛然意识到,虽然之前自以为已经不再计较她是不是细作这回事,其实心底还是不自觉地保留着这个芥蒂。若非有这个猜忌横亘在自己与她之间,自己也不会这么执着想要撇开她,不会下意识地去拿恶意揣测她,不会一觉察到她耍小聪明,就那么气愤难捱。
是啊,一个细作,能有胆量如此对他么?既然不是细作……
如果她不是奸细,是真的因为钟情于他,才情愿留下做个宫女,根本不知道关源瑢什么事,见到他的冷漠抵触,自然只会以为自己被他轻视,规规矩矩伺候了他这么多天,就是抱着一线希望能被他容许留下。对他说起银子的事,也是为帮他的忙罢了。
人家也是正经人家的好女孩,是有自尊有脾性的人,却被他当面斥作“赖着不走”,可不就是直戳心窝的打击?他还要怪人家反应过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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