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绮雯还从没到过这个地界,当然,也没有任何一个宫女子到过这个地界。过了这道后右门,就是前庭三大殿的区域,再不算是后宫了。
大半夜的,带她到这里来做什么啊?绮雯愈发疑问满腹。
他的手微感温热,不轻不重地牵着她的手,绮雯心头一片宁适,觉得也没什么可问,就这么陪他走下去,也很好。
又静静走了片刻,面前豁然开朗,已是建极殿广场。
月色如水,在广阔场地上泼洒下一地银光,三大殿化为三座黑沉沉的影子,静静端坐于汉白玉雕栏台基上,巍峨庄严。这帝国的中枢,每日决策着苍生大事的场所里,此刻仅有他们两个人,静静地牵手走过。
绮雯感受着夜风吹起刘海,心下有几许畅快,几许兴奋。
“您这般耽误就寝,不碍事么?”她有些担忧。他可是从不耽搁早朝的。
“自从去年御极……是自从听见父亲说定要将皇位传给我那天起,我几乎都再没睡好过一夜。”皇帝语气依如往日平淡如水,“早已惯了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耽误些也没什么的。”
绮雯心头涌起一股酸楚,她自己也是一有压力就容易失眠的人,而自己所经历过的最大压力与他的相比,都是微如尘埃。
太上皇玩乐了那么多年,最后将烂摊子甩给了他,让他来承担挽救危局的重任,而唯一的兄弟没有助他一臂之力,还在拆他的台,在这种重压之下,是个稍有责任心的人都会寝食难安,换做心智稍弱些的人,怕是早就支撑不住了。
感觉到她多用了些力气来握紧自己的手,皇帝转头来望她一眼,心里漾开一片快慰。话无需说个圆全,她也是都明白的,因为世上再没谁比她更懂得自己了。
“你觉得,我是为何要挑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找你说话?”皇帝问。
绮雯没有正面回答,面朝前方道:“我也曾有过难以入眠的时候。漫漫长夜,看着别人都沉入睡梦,只有自己清醒,那感觉就好像……自己是个被天下抛弃的人,很寂寥,但也很宁静。这样时候,自己才真正像是都归了自己,没有白天那些纷繁复杂的顾虑和杂念。再去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说说贴心话,当然最合适。”
皇帝听得那叫一个熨帖,好像周身都泡进蒸汽氤氲的热水里,每个毛孔都极为舒畅。他确是准备了些贴心话要与她说的,以他这个寡言的性子,不挑个特别些的时间地点,实在酝酿不起交心的感觉。
他似笑非笑地望她:“你进宫后的这些日子,也曾难眠过?”
“前些时是有过的。”与他吵了架还没和好那几天,以及和好之后太过兴奋的时候,她都会。
皇帝唇边泛起笑意,也将手紧了紧:“明日起,搬来隆熙阁住吧。”
绮雯眨巴着眼睛,应了声“好”。她当然知道这个“住”真的仅限于住的意思,但两个都会失眠的人住的近一点,总也有个很微妙的前景吧。
说话间他们已经绕过了中级殿的台基,走到了皇极殿跟前。皇帝这回没有绕开,而是拉着她步上了丹陛。
皇极殿就是民间所说的“金銮殿”,是每日常朝和各样重大典礼所用之处,也是整个皇宫里体量最大的建筑,面阔有十一间之多,上覆重檐庑殿顶,下接金龙和玺彩画,其壮丽豪华即使是在这没有火烛、仅有月光照亮的子夜,也一样清晰看得出来。
大概是近日正在整修,大殿的最西头捆扎着木制脚手架。皇帝牵着绮雯来到跟前停了步,竟示意她往上爬。
绮雯这下才愕然了,眨着眼睛看他:您说真的?
皇帝也用眼神回她:没错,爬吧。
绮雯提了提裙子,抬头看看高达二三十米、闪着微光的琉璃瓦殿顶,重又朝皇帝看去,蹙起了眉头,现出了几分可怜。
皇帝微微一笑:“怕什么?皇帝带个宫女攀爬皇极殿顶,不会被写进内起居注就没事。”
人家介意的根本不是这事好不好?绮雯没来得及开口表示抗议,皇帝已经身先士卒,右手攀住木杆抬脚登上一级,回身用左手来搀扶她。绮雯只好豁出去了,在他的帮扶下努力向上攀爬而去。
她的行动能力终归是比一般闺阁小姐高得多,又有系统提升过的好身板,没要皇帝费多少力气相助,就稳稳当当地一路爬上,很快到了上层屋檐。皇帝眼中闪出几分赞赏,继续扶着她踏上屋檐,踩着琉璃瓦往垂脊上走去。
巨大的歇山顶上覆盖着一排排光滑的琉璃瓦。走琉璃瓦可比爬脚手架危险多了,绮雯心提的老高,步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