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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放出一个哈欠,开始找自己的小把戏和灯笼,准备起身回家。
他们走出大门时还在抱怨:
“碰鬼呵,今天就是死聋子来插了一杠子。”
“把他嫂子当糖捏的吧,碰都不让人碰。”
“嘻嘻,又不是他自己的堂客,他心疼什么?”
“他还有堂客?有猪婆吧?天老爷写姻缘册,只怕没工夫想起他!”
……
人们这样说哑巴,他当然没听到。他这一辈子恐怕与女人无缘,大概也会是事实。他似乎对此没有什么苦恼。每当别人收亲嫁女,他总是脸上放出红光,换上一件新衣,好像也成了准新郎,在人群里钻来窜去,一高兴就呜啦呜啦大吹唢呐。
客终于散尽了,二香软软无力,倚着墙长长松了口气,目光投向正在门外扫地的哑巴。“今天多亏了你弟……”她对德成说。
“唔……”德成没注意听,正清点着刚收下的礼钱。
四
新嫂嫂过门不久就下地干活。这一天洗过碗,她同两个邻家媳妇结伴,准备到坳背冲去寻点猪食,挎着篮一步走出堂屋门,一个媳妇突然捅了她一下。
“做什么?”
“你看,你快看。”
“看什么呀?”二香其实已经看到了。
“你看聋子——”
“怎么啦?”
“你装傻呵?你看他在做什么!”
顺着手看去,德琪在阶基那边对着竹篙上晒的衣服发呆。那是二香一件大襟布衫,起着淡红色的杏花点子,色彩鲜艳,明丽夺目,显现出一个女人的身体曲线。真要死!那呆子早不摸,迟不摸,居然在这一刻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去触摸那花布衫上的胸口部位,接下来是腰身部位……
咯咯咯——邻家媳妇大笑起来,差一点笑翻。
二香没法再装眼瞎了,脸一红,咬出一句“死聋子”,快步赶过去,把哑巴的手一把打下来。“使牛去,使牛去!使牛,懂不懂?这样大的人,还死不明白!” txt小说上传分享
风吹唢呐声(4)
哑巴一见嫂子,又见在场还有别的女人,闹了个大红脸,不自然地搓着手,脸上裂开几道深深的肉纹,不像笑也不像哭。
“快——”嫂嫂威严地挥挥手,然后把一篙衣收进了自己的住房。
看见哑巴抄着牛鞭慌慌地逃窜,两个邻家媳妇又一次暴笑,捂住自己的肚子哎哟哎哟。“香嫂子,哪个要你长得这样乖致呢?”“活该你费衣服!还不是被人摸溶的?”“你要小心呵,小心呵。你喝过水的茶杯,说不定有人去亲。你坐过的凳子,说不定有人去蹭……咯咯咯,哎哟哎哟!”
两个婆娘还是笑得东一撞,西一窜。
二香给她们一人来一拳:“撕了你们的臭嘴。快走!”
这天上午,二香早早赶回家,到哑巴的房里仔细检查。果然,几天前她不翼而飞的一条花手帕,还有更早以前她怎么也找不到的一只袜子,眼下都出现在哑巴的枕下,揉成了一团。她隐约知道了什么,吓得脸色发白,呆呆地不知坐了多久。直到哑巴的嗷嗷声出现在地坪里,她才全身哆嗦地跑进厨房,一进去就不再出来,更不敢再看哑巴一眼。
哑巴也像做了亏心事,以后好多天里都不敢看她。他成天埋头干活,铡薯藤,挑井水,打草鞋,补箢箕,把木柴劈得一堆一堆成了山。
精明的德成不知道家里发生过什么事。他奖给弟弟一根烟后说:“嗯?聋子这几天还算勤快。”
二香没说话,给丈夫的鞋缝上了最后一针。
五
随着德成的骂声增多,乡下日子是越过越紧巴了。秋收以后,人们用土车吱吱呀呀地把稻谷运往国家仓库,换回一张征粮工作奖状,引得小把戏们抢着看,但好些村寨都留下了一声声长吁短叹。
队上实现工分制。一人劳动一天,大概可得十分工,年终时队上再按总工分核算分配。因为分值太低,扣除粮油之后,队上现金所剩无几,于是欠钱户苦着一张脸,进钱户也高兴不到哪里去——他们知道要进钱就得靠欠钱户还钱。德成当然是进钱户,但决算张榜几个月了,还没真正进过一个钱,等于拿了一堆白水工分。他找到小队和大队的干部强烈抗议,要求干部对欠钱户出狠招,说不拆掉几间屋,不给点厉害,老糠里能出油么?
干部们都抽过他的纸烟,再说分配不兑现也说不过去,于是决定一捉猪二拆屋,如果不能在春耕前发票子,至少也可以给进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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