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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此景,柳鱼子心底的伤创中,不免多了些悲凉沧桑。少年丧怙失恃,鱼子的心底产生了伤痛无奈之气,想到父母生养一场,自己却连孝义还未进过一天半时,真谓悲凉哀叹之极。回家第一天,天已晚上,不合再到坟上跪拜烧香,只好计算等到天亮再到郁江边上,对父母孤坟祭拜祭拜。
然而,人算往往都不及天算。当天晚上,半夜时分,天竞下起了倾盆大雨。那雨伴着雷鸣电闪,在漆黑一团的夜空中倾盆而下,无休无歇地折腾了足足一整夜。
鱼子呆在家中,父老乡亲,还有父亲的好友鬼鼻叔等,劝他安定节哀后,皆已在大雨前离去,整个十数间大瓦房的家中,只余下他和家中养了两岁多的大黄土狗,大黄,呆在家中守夜看祭。
这一人一狗,人睡在侧厢房的床架上,躺在床上听风聆雨;狗则躺在床下边的一双胶底布鞋上,听着雨声风声,睁眼呆滞愁忧,各思心事。
鱼子本来想,到天亮时,再和大黄到江边祭拜父母,完成一种进孝守义的责任,但整夜的暴雨后,第二天,天麻麻亮时,本已停了一个多时辰的雨突然又倾盆而下。那雨下得也忒大了,整片广茅无际的天空黄蒙蒙一片,正是暴雨连绵期至的征兆。天亮时,没等鱼子出门,狂乱的大雨已然是一场接着一场,一再地倾盆而下了。
说来还真是蹊跷。这九月的暴雨,不偏不倚,一下就是半个月。就在那半个多月里,天公仿佛专门和鱼子作对一样,每天白天暴雨不停,一到夜晚,则晴上一个时辰,或是停上大半个时辰,夜黑云浓,连连绵绵,一副不休不绝的梅雨季节的兆头。然而,那是九月季节,金秋正浓,八桂大地四野果稻飘香,就连那四季繁茂的桂枝松叶,也正是芬芳浪漫之时,哪里该有这样的连天暴雨!
这可怪了去了!
一连半个多月,暴雨都是天天下了晴,晴了下,没完没了。
只下到第二个星期,鱼子就发现,家所在的村子,和自己的家,已经像以往的梅雨时节一样,通往村外的道路,连接邻里的道路,连上他家通往别的亲属家的道路,通通都被江里涨起的大水给淹没了。浊水滔滔,汤汤漫天,把他的家隔绝在了一座孤独的土丘岗上,每天一到大门边,只能望见远山在青色雨雾下一片浩浩,四野飘缈无踪。
第一个星期还好办。家里丧事剩的那点米和干柴,还能凑合着混个温饱。到了第二个星期,鱼子惊讶地发现,因为办了父母的丧事,家中本来宽裕的米缸,柴垛,竞然通通告罄,样样空空如也了。
这就是前面说过的乡村人办丧事的习惯。不管有或没有,吃是肯定的,只要是到场的亲戚朋友,道士巫婆,一律都得免费供饭,而且是任由开怀嘬,造多少就造多少,主家或亲戚一律不许拦阻,也不能多加言语。
试想,一九三七,中国本来年年征战,军阀往来激烈,哪有个丰裕年,哪家普通的老百姓不是捐了初一捐十五,捐了张大帅再捐黄大帅,哪来的存米吃饱肚子?广西土地贫瘠,加上早年陆延庭等军阀数十年搜刮,早已是民不聊生,虽说在李宗仁等广西军政骄子统一了广西,严明徴治多年,但不是为时尚短,动荡未定吗?人民那能不困倒穷尽?
一碰到人家办丧事,且又是小有名气的三代手工业者(按现在说的个体工商经营户),一个标准的小康万元户,哪能不借个由头,穷乡亲们聚上一聚,混上三两顿饱饭!一场丧事办下来,鱼子发现,自家的所有蓄食存谷,通通都给吃没了。
“米都完了?”在第二个星期,饿了大半天,鱼子两眼发昏地在家中,墙里墙外地搜罗了遍,希望能找到些以往家中储存的陈粮旧米。但一切皆徒劳。那群来帮忙办丧事的亲戚堂族,似乎早已把他家给拆了几遍了,粮仓米缸之类,不知倒过了几回。
搜遍大小角落,鱼子只找到些烂红薯枯老藕根,不仅不能充饥,看着都觉得烦。
只能作罢。
待雨稍停时,领着大黄到大门边看了眼屋前,房门前边连着江水的低洼处,依旧是一片滔滔洪流。平日里,从家中一出大门,就可以看到江上鱼舟荡漾,白水东逝,驳船呜咽鸣笛,如今,那片郁江支流上,连水鸟也无半只。
“看来这雨一天两天还不会停止!”鱼子打量着低垂积压的天际,看到雨云还在不断地层层积压在头顶,黄蒙蒙湿淋淋的,密云涌动时,仿佛一副竹篙都能捅出水粒的颓然模样。
天下暴雨,道路水淹,无路可去,鱼子只好关上大门,继续和大黄在屋子里四处乱转,找出想像当中以往藏放零食米粮的角落旮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