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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来听去,二人交谈的内容与旅行事宜根本无关,而且谈兴正浓,以至陈光甫在柜台前伫立十几分钟之久,他们竟然视而不见,根本不加理睬。
陈光甫受到这样的冷遇,心中忿然难平。他转身走出门来,眼前又浮现出当年在汉口报关行服役时遭受外籍行员白眼的情景。他想,那位外籍职员之所以对我视而不见,不加接待,还不是因为他看我不是和他一样的外国人!这些洋人眼中根本就瞧不起中国人,而中国人又不争气,偏偏连一个自己办的旅行机关都没有,不能为国人的旅行提供方便,因而只好求助于洋人在华开办的旅行机构,同时也只好不时地遭受洋人的白眼。
此时,他浮想联翩,许多往事浮现在眼前。有一年冬夜,他一个人于午夜乘火车抵徐州。那年气候特别冷,朔风凛冽,冰雪载途。他虽身裹重裘,仍止不住冷得连打寒噤。其时因夜色已深,凋年腊尾,异乡过客,不免有一阵凄凉落寞之感。可是,当他出站的时候,望见还有许多三四等车的乘客,麋集在露天的月台上等候搭车,男女老少,各自守着自己的行李,依偎一团,在彻骨的寒风中发抖。长夜漫漫,无栖身之地。此情此景,使他留下了一个深刻无比的印象。他当时立即想到,像徐州这样的苏北重镇,地处津浦铁路和陇海铁路纵横两大交通干线的交叉点,北上南下,东去西行的旅客在徐州车站换车的很多,假使能在车站附近有间屋,只要能宽大轩敞,足避风寒,倒也不必求其豪华考究,其中有条凳,有灯火,再能免费供应一些热茶水,让这些在长途旅程中备感辛劳的过客,暂时能有一个休息小坐之所,岂不也算是为他们解除了一些痛苦,增加一些方便。假使有一天我们能够做到这一件事,或者这就是服务。
后来,美国总统轮船公司,为了推展业务,发起环游全球的活动,以便招徕乘客。一时美国的富商巨绅、名流学者,参加这项活动的人很多。在他们的旅行日程中,中国当然是一个大节目。可是轮船公司安排的时间非常短促,大概只能游览上海一个地方,而且是上午驶进黄浦江,下午就要开航驶往别处。当时便有一些略通“洋径浜”英语的人,陪着这些外宾登岸观光。这些游客对于上海租界里的高楼大厦。通衢闹市不感兴趣,于是那些以导游为职业的人,便把他们带到城隍庙会,以迎合这些外国游客的好奇心理。上海的城隍庙,好像北京的天桥,台北的万华或圆环,在陈光甫看来,根本谈不到风景名胜,更是无所谓文化。即使有一些可以代表我国民间古朴的风物,亦不是洋人在匆促的时间内所能领略的。这些对中国本无较深了解和印象的外国人,不远万里而来,一眼便看到了我们这一个地方,匆匆归去,少不得信口宣扬,说这就是他所亲历目睹的中国,难免会发生对我国的种种错误认识。想到这里,加之受到这场刺激,他握紧拳头自言自语道:
“要洗雪耻辱!要争回权力!”
于是,他决心把久蓄的意念立即变为行动。要创办一个中国人自己开设的旅行机构,以服务于国人,同时也与洋人在华开设的旅行机构一争长短。
当时,外国人在中国开设的可代办旅行服务的机构主要有两家,一家是英国的通济隆公司,一家是美国人经营的通运银行。这两家外国企业在上海、香港等地设有分支机构。开办代售旅行所必需的车船票等营业项目,几乎包办了中国人出国旅行的全部业务。外国旅行机构还发行旅行支票,这种支票被当时的中国人称作“通天单”。外国人利用这种机构赚了中国人的钱,而中国人却没有想到要收回这种权利。
一个人成就一项事业,其创意的萌芽,有时可能在心头蓄积相当一段时间,一旦遇到某种机遇,或某种刺激,这萌芽便破土而出,迅即成长,形成一发而不可收之势。陈光甫也即此而创办了中国第一个旅行社。
有一天,他突然看到报纸上刊载的一条消息:全国教育会联合会第九次会议已订于本年十月二十二日在云南昆明举行。各省代表都需要先集中到上海,然后转香港、经越南,再乘滇越铁路到达目的地。陈光甫想到,这些教育代表们所行路线,正巧与自己的这次旅行路线相吻合,自己所遇到的困难和不便,不应该再让别人照样遇到。于是他在旅途之中便向上海银行总行拍发了电报,嘱咐相关人员与全国教育会联合会取得联系,争取教育部与各省代表齐集上海后,从上海至昆明旅途间的一切舟车食宿事项,全部由上海银行派出人员陪同料理。
陈光甫此举,颇令上海银行的有关人员感到新鲜,一时不甚理解,但却受到教育界代表们的欢迎。这是陈光甫意料中的事。长途旅行,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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