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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地远了,天不好,他只得把金丹还放老王大妈那儿,在灶火窝里埋个红薯,让她饿了半晌给她喂。有时,老周嫂子她们做鸡蛋面汤给孩子喂。嫂子说:“我不怕谁说三道四,我听见,不把他嘴拧出血水才怪。咱身正不怕影子斜。”
对老周嫂子这种情义,沙吾同真是过意不去,他能帮的,就是通过任学选再联系其他人打探官子哥的消息。经过多方努力,终于找到了一个叫吴克天的志愿军转业军人。他说,沙官同住医院时,同他在一起。后来他们因伤重,需要回国治疗。沙吾同第一批先走,两辆汽车开出不到十分钟,敌机来轰炸,据说敌机闸住山口,对这两辆兵车连续炸了十来分钟。人,可能就在这里炸死了。这个关于官子哥的信息,沙吾同回来没有同老周嫂子说,问他,只说,那个人说的不是咱的人。但聪明的老周嫂子已经从沙吾同的脸上看出来了,她哭了几天几夜。沙吾同后悔不该四下打探,让她守着一个希望,总比破灭的好。
有一天,老周嫂子叫她的儿子回来叫沙吾同去,回来已经长成大小伙子了。他对同子二爹说:“二爹,我妈有啥心事,我没法问,你好好劝劝她,别憋在心里。”沙吾同去了,老周嫂子把儿子支拨开,没说话就先哭,沙吾同就陪着她叹气。后来他问:“嫂子,有一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我官子哥就那个样了,你也为他守了这么多年,回来也大了,有合适的人家,往前走一步,也没人说啥哩,现在又不是旧社会,还要三从四德的。”他把话说完了,嫂子哭得更厉害,一掀门帘进房里去了。他走也不是,坐也不是。鼓动嫂子改嫁,他心里也不是滋味,特别是感到对不起官子哥。那年妈妈挨斗争,到区上出工拉沙修路,官子哥把沙吾同接过去同他睡。1950年开春,他又亲自把沙吾同领到学校,交代给齐连清老师:“这是个可怜娃,别管出身好不好,齐老师要待他好一点。”虽说他在这儿没读几天书,但大哥哥这种兄弟情他却记住了。如今他说了让嫂子改嫁的话,仿佛看见官子哥那脸上愤怒的眼睛在冒火。
其实,他也不想让老周嫂子离开沙家湾。嫂子十六七岁嫁过来时,是个美人。官子哥走后,方圆十里八村,不知多少男人打过老周嫂子的主意,连沙吾同那时也想对嫂子多看几眼。有一次嫂子在河上洗衣服,坐在一堆旧衣服上,两脚伸进河里,两腿弯着叉开,中间放着一个搓板,皂角板用棒槌砸碎了,又放衣服上揉搓。她挽着袖子,一揉一揉,腰就一弯一弯,那连帽缨头发就一拨拉一拨拉,那时时兴大腿裤,又挽过膝盖,白白的大腿露在外边。沙吾同看着入迷了,过了河,穿鞋时,又弯过头来,装着无意还往那地方看。老周嫂子撩一把水过来,说:“看啥哩,狗屁不知小娃家,看了害红眼。”沙吾同被说中了心事,脸红心跳跑开了。那嫂子就在后边咯咯地笑,又说:“赶明儿书读成了,领个洋女回来,关住门好好看。”这“关起门好好看”的话,他一下子记住了,他想那关门看的东西才是好东西。后来上初中,一天夜里,梦见老周嫂子向他走来,那大裤腿一摆一摆,像蝴蝶,裤裆那个地方,随着向他走来,旋来旋去,旋成一个小黑窝窝。他一下子兴奋起来,向嫂子扑去,身下一阵颤栗,像水枪,什么东西咝咝射了出来。他醒了。他听人们说过梦遗啦什么的,吓坏了,一动也不敢动,怕身上的精血再流出来,流死怎么办。“得了相思病,要了你的命。”第二天夜里,吓得连眼也不敢眨,怕睡着了再流。一连几天下来,累极了,睡着了,“嫂子”再也没来逗惹他,才算去了心病——这是他青春的第一次。这第一次是老周嫂子启发出来的,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后来老周嫂子对他家那么好,他心里想起这件事,就有点犯罪感。但他心中第一个美人形象就是老周嫂子。现在嫂子已三十五六了,还窈窕漂亮,因此他总想同嫂子天天能见面。现在嫂子要走下一步,他也不乐意。但嫂子作为一个女人,这一二十年过得多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