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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进去,这是他的工作室,室内只有一个临院子的窗户采光,窗外有粗大的铁橱把守。谁也不准进去,格朗台太太也不行。老头儿愿意像炼丹师守护丹炉似地独自在室内操劳,那里一定很巧妙地开凿了几处暗柜,藏着田契、房契,挂着称金币的天平;清偿债务,开发收据和计算盈亏,都是更深夜静时在这里做的。所以,生意场上的人们见格朗台总是有备无患,便想象他准有鬼神供他差遣。当娜农的鼾声震动楼板,当护院的狼狗哈欠连连,当格朗台太太母女已经熟睡,老箍桶匠便到这里来抚摸、把玩他的黄金;他把金子捂在怀里,装进桶里,箍严扣实。房内四壁厚实,护窗板也密不通风。他一人掌管这间密室的钥匙。据说他来这里查阅的图表上,都标明果木的数目,他计算产量准确到不超出一株树苗、一小捆树杈的误差。欧叶妮的房门同这扇堵死的门对着。楼梯道的尽头是老两口的套间,占了整个前楼。格朗台太太有一个房间与欧叶妮的房间相通,中间隔一扇玻璃门。格朗台与太太的各自的房间,由板壁隔断,而他的神秘的工作室和卧室之间则隔着一道厚墙。格朗台老爹把侄儿安排在三楼一间房顶很高的阁楼里,恰好在他的卧室上面,这样,侄儿在房内走动,他可以听得清清楚楚。欧叶妮和母亲走到楼道当中,接吻互道晚安;她们又跟夏尔说了几句,就各自回房睡觉去了。欧叶妮嘴上说得平平淡淡,心里一定很热乎。
〃你就睡在这一间,侄儿,〃格朗台一边打开房门一边对夏尔说道。〃你若要出门,先得叫娜农,否则,对不起!狗会不声不响地吃掉你的。睡个好觉。晚安。啊!啊!娘儿们已经给你生上火了。〃正说着,大高个娜农端着一只暖床炉走了进来。〃瞧,说到娘儿们,这就来了一个!〃格朗台先生说。
〃你把我的侄儿当产妇吗?把这暖床炉拿走,娜农!〃
〃可是,先生,被单潮着呢,况且这位少爷真比姑娘还娇嫩。〃
〃得了,既然你疼他,就给他炉子吧,〃格朗台说着,推了推娜农的肩膀,〃不过,小心着火。〃说罢,守财奴嘟嘟囔囔下楼去了。夏尔在行李堆中发呆。他望望墙上的壁纸,黄底子上面一簇簇小花,是农村小吃店里用的那种;望望石灰石的、有凹槽的壁炉架,仅外表就令人心寒;望望漆过清漆的草坐垫木椅,看上去仿佛不止四只角;望望没有门的床头柜,里面简直容得下一个轻骑兵;望望粗布条编织的脚毯,放在一张有帐顶的床前,帐幔摇摇欲坠,上面蛀洞累累。他扫视了这一切之后,绷着脸对娜农说:〃唉!乖乖,我当真是在格朗台先生的府上吗?他当真做过索缪市长,是巴黎的格朗台先生的哥哥?〃
〃没错,先生,您是在一个多么文雅、多么和气、多么善良的老爷家里。要我帮您解开行李吗?〃
〃那真是求之不得,我的兵大爷!你没有在帝国军队里当过水兵吧?〃
〃噢!……〃娜农问,〃帝国水兵是啥东西?咸的还是淡的?水上游的?〃
〃给你钥匙,替我从这只箱子里把我的睡衣找出来。〃
娜农看到一件绿底金花、图案古朴的绸睡衣,惊讶得合不拢嘴。
〃您穿这个睡觉?〃她问。
〃是的。〃
〃圣母呀!这给教堂铺在祭坛上才合适呢。亲爱的小少爷,您把这件睡衣捐给教堂吧,您的灵魂会得救的,不然,您的灵魂就没教了。噢!您穿上多体面,我去叫小姐来看看。〃
〃行了,娜农,别大声嚷嚷!我要睡觉了,明天再整理东西。要是你喜欢这件睡衣,要是你的灵魂一定能得救,我这人笃信基督,助人为乐,走的时候一定把这件睡衣留给你,派什么用场由你自便。〃
娜农呆呆站着,望望夏尔,无法把他的许诺当真。
〃把这件漂亮的宝贝送给我?〃她边走边嘀咕。〃这位少爷在说梦话了。明天见。〃
〃明天见,娜农。〃
〃我来这里干什么?父亲不是傻子,打发我来必有目的。〃夏尔睡下后,思忖道,〃嘘!正经事,明天想,这是哪个希腊笨蛋说的话?〃
〃圣母玛丽亚!我的堂弟多文雅啊,〃欧叶妮祈祷时忽然想道;那天晚上她没有做完祈祷。
格朗台太太睡下时,无牵无挂。她听到壁板中间的门那边,爱钱如命的老头在自己的房内来回踱步。同所有胆小的女人一样,她早已摸熟老爷的脾气。就像海鸥能预知雷电,她从蛛丝马迹中也预感到格朗台内心正翻腾着狂风暴雨,用她的话来说,她只有装死。格朗台望着里面钉上铁皮的工作室的门,想道:〃我的老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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