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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找出去两百多米,发现了地面上有一块两米见方的湿迹,印着层层葡萄皮,应该是无照经营的小贩逃避城管时掉下的,经过了无数车辆碾压。
数清葡萄皮共三百零七片后,天色渐白。
走回家,她仍睡着,四肢开张地侵占了整个床面。我凑近,她本能地缩成一团。倒在她身边,感到严重缺氧,似乎飞到了大气层外。
迷迷糊糊地躺到九点,她将我叫醒,要我起床背书。我急需考一个中医执照,作为生活的起点。她知道此事重大,批评我偷懒的话常挂在嘴边。
今早读的是《医学传心录》,查到“妇女犯癫狂,宜服开迷散”,不由心头一热,见药方如下:桃仁赤芍当归,柴胡茯苓甘草远志白术,苏木生地合一方。
下午,我到药店抓好药,回来熬了,说是润肤养颜的药,劝她吃下,但她对我的医术缺乏信任,死活不吃,并埋怨我乱花钱,批评了一个小时。
药只好倒掉。
几日后,有居民反应,一只老鼠以极慢的速度绕楼转圈,神情悠然自得——实在太可怕了。
老鼠被居委会主任用铁锨拍死。主任是六十五岁的退休干部,在六十年代抓过特务。他询问了垃圾工人,查明我倒过药渣,于是找来,要我奉献药方。
我说:“药只能对付母耗子。”主任眼光一闪,说:“能对付母的就行,母的一死,老鼠就绝种了。”我:“母的一死,公的就不受约束了。你愿意你管辖的小区里四处都跑着兴奋的公耗子?”主任晓得其中厉害,于是走了。
主任为建设文明小区,开设了心理咨询中心,自任心理医生。他一再表示,心理医生的基本素质,是保密原则。来人都说出了心里话,但没几天就发现这些话传遍了整个小区。
不幸的是,Q也是上门求诊者。我推测全小区会很快知道,我俩没有男女生活,只是纯洁地住在一起,小区里跟她见面打招呼的中年男子会突然变得很多。
但这一情况奇迹般地没有发生,主任独独为Q守住了秘密。
他还送给Q一叠杂志,说:“这都是我看完的。算不上礼物,送你了。”杂志为《健康之友》、《家庭之友》、《妇女之友》,刊登了大量男女和谐的秘诀,她看得津津有味,按照杂志所写,在家光脚行走,并在左脚腕上系了一个小铃铛。
果然对我形成致命影响。
当我要求和谐时,她告诉我:“女人的性感是一种自我感觉,与男人无关。”我:“怎么就无关了?谁定的?”她:“如果你有问题,可以去杂志社咨询。我不负责回答。”主任染着漆黑的头发,身体干瘦,脸上横肉纵横,戴着一副墨绿色镜框的老花镜。他住在我家楼上,午饭时会窗户大开地播放台湾女歌手蔡依林的歌曲,但控制得很好,总在人们开始午睡前关掉,从不扰民。
我设想过,他的内心其实是一个女人,以蔡依林的歌曲,传达着他的少女情怀,他与Q接触,是想建立姐妹之情。但他的面相,令我对自己的想法不太自信。
Q认为主任对她是长辈的关心,坚持每周一次作心理咨询。居委会在2号楼地下室,任何时候都是整屋子人。心理咨询中心在7号楼地下室,那是主任的个人天地。
她的精神状态果然好转,不再事事批评我,对我的考试也采取了观望态度。后来,她常回她的木楼住一宿。
她向我保证她是自得其乐。说独自一人躺在床上,衣冠不整地看电视,把瓜子果核扔得遍地都是,那是我不能理解的自由享受。
一晚她回木楼,我去了王总的卤煮店。坐在店门口的发廊妹已被辞退,王总和彤彤待在里面,两人对坐,各吃着一碗卤煮,气氛非常诡异。
见我来了,王总把我拉到门外。他理了香港电影《龙虎门》中男角们的统一发型,垂下一块巴掌大的头发,遮住整个左脸。
他:“今晚要出事。”
抖了半晌头发,他接着说:“我想动她,而且跟她说了。我是畜生吧?”我:“……情况的确很糟。”他:“还有更糟糕的,她答应了。”王总萌发了最后一点良知,让我把他女儿带走,避过今晚。他说:“我怕控制不住自己……你能控制住自己吧?”我:“当然,我是她叔叔。”他:“这根本没有可信度,我还是她爸爸呢。”我:“我是你的朋友。”他撩起头发,直视很久,终于下了信任我的决心。
【六】
彤彤背着第二天上学的书包,平静地跟我回家。
她问我有什么好碟,我说我连DVD机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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