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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头瞟了一眼站了半条街的白色巴洛克式建筑,摊手:“政府机构?”
“那就是布莱德雷将军府呀。”
我知道能请得起家庭教师的都是有钱人,但是没有想到是将军府。
当时我对军事不关心,没有听过不列颠勋爵布莱德雷将军的大名,也不知道他的府邸不在伦敦,而在学术氛围浓厚的剑桥。
巨大的白色巴洛克式建筑,高高的台阶,厚重波斯地毯和白天都半遮半露的天鹅绒落地窗帘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最让我震惊的和七个同样的应聘者一起坐在图书室里,接受布莱德雷夫人的亲自测试。她是布莱德雷将军的妻子,一个年近七十,和蔼可亲的老妇人。简历递交上去后会被要求解答一些简单的数学问题,然后是单独谈话,最后我被领到布莱德雷小少爷面前时,太阳已经落山了。
布莱德雷将军有一儿一女。小儿子和儿媳早年出车祸,留下这个小少爷住在将军爷爷家。小屁孩在贵族学校上学,上学期期末考试数学荣获鸭蛋。时隔一年,成绩单终于暴露,恰逢老将军从伦敦回家小住,于是大发雷霆,登泰晤士报要招聘家庭教师。
我只用每个周末上午来这里两次,给小少爷辅导乘法除法。这份职位不辛苦,薪水恰好能弥补我房租的空缺。入秋后物价飞涨,失业率居高不下,我庆幸自己能有这笔收入。
补课不难,把学生从后花园抓回书房是最大的问题。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将军夫人和蔼的把我领到书房前,还没走近我就听见小动物挠门的声音。刚开门就被一个红毛球撞在肚子上,险些仰面摔倒。
红毛球撞在我身上,弹回房内,沮丧的抱起算术本,委屈道:“我讨厌数学。”他瘪起嘴看着我:“还有,我不要长得像女人的家庭教师。”
我微笑着请将军夫人出去,坚定的关上门,一步一步向我学生走过去,蹲在他面前:“呃,再说一遍?”
毛球不屑的扭头:“再说一百遍都可以,我讨厌数学!”
我笑眯眯的说:“不是这个,后一句。”
“我不要长得像女人的家庭教师。”
我再笑眯眯的站起来,打量房间,拿起书桌上的蜡笔和涂鸦,转头:“嗯,你喜欢画画?”
小屁孩扑上来抢笔:“不准你碰!”
我两根指头拎起小屁孩,扔书桌前,自己找了把椅子坐旁边,叠起腿,晃晃手中那盒彩色蜡笔:“乖,这里有一百道乘法题,做完了我还你其中一支——你可以挑一支喜欢的颜色哦。”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像极了安得蒙。
抢夺撕咬和打滚没有取得成果,小屁孩泪汪汪的做题去了。我一直很喜欢记忆里的这个镜头:我坐在布莱德雷府书房的高背椅上,叠起腿看理想是当画家的小屁孩做数学题。红木书桌非常宽大,小屁孩才八岁,身子骨架小小的,握笔时表情委委屈屈。窗台上放着一盆金黄色的金雀花,在微风中轻轻摇动。
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乔。布莱德雷。”小屁孩哼道。
我翻翻手上的画,抖出一张涂鸦:“这个三角形下面两根竖线是画的什么?”
“我的同学珍妮的裙子,被风吹起来了。”他很失望:“可是吹得不够高,里面什么都看不到。”
“你蹲下来就看到了。”我告诉他。我小时候经常这么干。
小屁孩很惊奇:“我表哥也这么说过!”
我在抽象派作品翻来翻去,试图找一张可以表扬:“嗯,这幅眼镜画的不错。两个圆圈一根短线连起来……是画的眼镜吧?”
小屁孩瞅了一眼画,鄙视道:“这怎么会是眼镜?这是我表哥。”
思维能抽象到这种程度的孩子,数学竟然不及格。我觉得这是一个奇迹。
我每星期定期来这里两次给布莱德雷小少爷补习数学。小屁孩整天画乱七八糟的画,一说到数学小脸就皱起来,可怜巴巴的咬铅笔头。他天赋异禀,算题很快,五十道乘法除法题可以错四十五道。我满屋子找他的时间远远多于给他辅导用的时间。
我没有办法,只好拿埃德加留下的一堆素描教程骗他说,学不好数学当不了画家。
“你要相信我,我朋友是剑桥郡著名画家。”我信誓旦旦的说。
小屁孩信了,掰着指头数:“画画时要用代数算比例,要用空间几何画透视……艾伦,透视是什么?”
我写信问埃德加,他回信很快:“亲爱的,确实透视要用到空间几何,但是人家才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