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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希望在这里看到你。”他说世界在急剧变化,是男人就要投身到大江大浪中,做个弄潮儿。火葬场的活儿,只是人生的最后一个退路,他会永远为我保留这个位置,但希望我能珍惜年轻时光,勇敢地到外面闯出一片天。如果我将来成为大款,我会十分感激他。
我俩站在烧纸钱的炉前说话,有家属把花圈也扔了进去,花圈由竹竿支撑,火烧到竹节,发出“噼啪”声响,鞭炮一般。
我觉得前景不太美妙,这时一个穿制服超短裙、头戴美国海军军帽的三十岁女人跑过来,拿着一份报表,说:“咱们这儿的张主任死了,份钱!”导演掏出五十元,在报表上签字时问:“是哪个张主任?”女人:“就是老婆是邹主任的张主任。”导演脸色一沉,从怀里掏出了一叠毛票,数齐了五百元,递给女人。
女人把报表转向我,我也掏出一叠毛票,签上了字。女人担忧地说:“才六块钱!你在我们这干不长了。”导演焦虑地说:“要不然我借给你四块钱,凑齐十块,也体面点?”我付出六块钱,对导演工作自动弃权,向导演说了声“再见”,朝外走去。女人要找别人签份钱,也向外走。她凑过来,说:“你新来的?我觉得你的气质挺独特的。”我嘿嘿一笑,答道:“我觉得你的着装也挺独特。”她告诉我,在美国国庆日,游行队伍领队的耍体操棒的女孩,就是穿的她这一身。我大惊:“你会耍棍?”她掩面而笑,说:“看你人也挺好的,可以耍给你看。”火葬场建筑风格仿效故宫,红墙金瓦,雕梁画栋,还有带假山的后花园。她让我到后花园等她,一会儿拿个白色塑料棒跑来,耍了起来。
她一路向前,把体操棒舞得左右旋弧,高抬膝的步伐令短裙飞扬,每走一步,都露出粉红色底裤。
我诧异问:“这……有伤风化。死者家属还不跟你急?”她:“他们可喜欢呢!”她说把美国国庆仪式用于中国葬礼,家属们觉得很有面子,仪仗的价格就此提升。她五官端庄,臀部丰满,是最受家属欢迎的仪仗队员。
我:“你三十几?”她:“属虎。”
她比我小一岁,同为七十年代人,我们应该有许多共同语言……
我叫道:“我也耍一个。”小步蹭着打了三拳。
留下目瞪口呆的她,赌气永远离开这里。
虽然她对我心存好感,但我不想再重复浪荡岁月。出了后花园,迎面是家属向死者告别的大殿,一排家属候在外面。斜对后花园的是一排灰色砖房,墙角刀锋般对着我,第一间房开了道门缝,缝中泛着蓝光。
门“嘎吱”打开,一个谢顶的六十岁男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蓝色保温杯。他温和地说:“也许我错了——你和国术馆有何关联?”他是火葬场的包主任,生在山西杏花屯,在他两岁的时候,杏花屯来了一群劳改犯,成为挖煤工。包主任十二岁时,劳工中有三个人被枪毙,其他的多死于一场矿难。矿难的逃生者只有一人,他高鼻深目,人中很长。
此人在矿难发生的瞬间,以极快的身法穿越十三根即将倒下的木柱,从塌陷石沙中翻滚而出。他存活下来,和新到的劳工一起继续工作,每日在井下劳动十五个小时。
十五岁的包主任做了羊肉铺学徒。一天他用单轮车运送五扇生羊肉时,一个浑身泥泞的人迎面而来,拦下车,扯片生羊肉便吃。
那人吃了半条羊腿后,对目瞪口呆的包主任说:“不白吃你的。”打了几步拳,说:“这拳金贵,你看明白多少,就是多少吧。”说完,一步一摊水地走了。
包主任完全没看懂,他回到店铺,挨了一顿臭骂,晚上听到消息:
一个劳改犯在井下失踪,有人说他找到清朝的废弃坑道,逃了。
当打听到他是国术馆的人,包主任更加懊恼自己的愚钝。那人打的几步拳,成了包主任一生的心结,反复回忆揣摩,仍不得究竟。
现在他已完全绝望,不料瞥见我在后花园打出了生吃羊肉者的拳。
他语音颤抖,眼神可怜。
我:“我会帮你达成心愿,请我的师傅收你为徒。”他直送我到火葬场门口,我走出很远后,做手势请他回去,他退了几步,躲在门柱后仍向我眺望。
包主任正可以显现二老爷的价值,如果二老爷孩子认识到这一价值,会对二老爷好些吧?
大舅家是一座三层的郊区别墅,带地下室、花园、车库,并养有一条藏獒,据说可以对付狼群。我给他打去电话,说了包主任的情况,大舅很感兴趣,说:“见。”我约包主任在复兴门的肯德基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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