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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又无明示。在我体会雪芹笔法的特点和规律时,总觉得这位妈妈的作用还很重大,绝非一个可有可无、一笔带过的人物。她应与湘云同灾共难,万苦不辞,直到宝湘重逢再会。她是一个比周瑞家的和周姨娘重要得多的“周济”之人。
雪芹笔下,对嫁了男人的仆妇称谓有分别:“嬷嬷”,“妈妈”,“婆子”,并不等同。赵嬷嬷,赖妈妈,宋妈妈(怡红院中之人),都很不一样。“婆子”之名居最次,如“夏婆子”,恶(wù)之之甚者也。园中管事的婆子,如芳官的干娘,春燕的姨妈(又作“姑妈”),写来都不是令人喜欢的人物。称妈妈,就有敬意、亲切义了。
诗曰:
妈妈一语岂轻呼,自幼相随是共扶。
婆子已遭男臭染,两称未可乱糊涂。
真诚随侍护湘姑,寒热知疼惜幼孤。
打叠衣包来暂住,家中针线费功夫。
“分定”“情悟”
“绣鸳鸯梦兆绛芸轩,识分定情悟梨香院”这回书最不易读懂——表面文章,内中涵义,殊费参详。
先举一不好懂的“梦兆”。按字面,当然是做一梦而发生了“兆头”,预卜后来情节事迹。但是所谓“兆”者,只是宝玉梦中喊道:“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什么金玉姻缘,我偏说是木石姻缘!”而且宝钗一旁听此梦言,“不觉怔了”。
这就大奇。
不以为奇的,是认为“金玉”即指宝玉宝钗之缘,“木石”即指宝、黛之“分(fèn)定”。然而,和尚道士何尝说过“金玉缘”属于宝玉宝钗?书无此文。只有到第八回,二人对看了锁、玉二物,只薛家人扬言是个和尚给的,云云。宝玉之梦若言有所指,只能指这一说法了。这已难以畅解。然后,就出来一个“木石”之说了,请问:这又从何而来?
如谓就指“神瑛”与“绛珠”,这也只有“一僧一道”知之;宝玉从未闻此——他何曾知道己身乃是石变?况且即便知之,不是刚说了“和尚道士的话如何信得”吗?若同是僧道所示,那又为何忽而不能信,忽而又深信起来?凭你怎么巧讲,也是讲不通的。所以,这儿另有奥秘,不是通常讲的“钗黛争婚”那一套。这神话故事背后另隐一段奇缘,方称“木石”之名——暂且慢表。
如今再说“分定”。
宝玉到梨香院,原想让龄官唱“袅晴丝”(《牡丹亭》杜丽娘的曲词),意外地、也是“破天荒”地遭到了拒绝和不待见。这一冷落使宝玉极度难堪羞愧——及看完了她和贾蔷的那一番情景,方悟人生情缘,不是随便而能有的,是“分定”的。比如,龄官并不爱慕宝玉这个人人歆羡的佳公子,却只恋上一个贾蔷,难分难解,百般“缠陷”一起。
宝玉回院,说了一席话,袭人知道他又从某处“着了魔”,也不再问(一问就“翻”了……)。于此,便发生一个问题:此时此后,在宝玉心中,究竟和谁方是久已“分定”的,而只待一“悟”呢?钗乎?黛乎?他梦里从哪儿得来的“木石”这一“分定”信念的呢?
事情之复杂还不止此,“分定”并不等于洞房花烛,白头偕老。这是两回事,或可说是两层关系,有分有合。比如龄官与贾蔷,“分定”是明明白白了,但二人日后到底如何了?谁也不知,书中未曾(或尚未及)交待。这儿就又牵连到“假凤虚凰”又一层“分定”了——或者应该在“分定”之外再有一个名词表达了。
只因这样,宝玉在一个特定时期内“悟”到了他与黛玉的“分定”,其实这是个假凤虚凰的情缘。他与宝钗的“分定”,自己不知,还在反对。而“金玉”的真义是金麟重现,他也不“悟”,那方是真的“分定”,真的“金玉”姻缘。
所以,当事“局内”人有悟有不悟,有知有不知,有先后变化,有旁溢与回归——构成了他和她们的命运悲剧——不是近乎希腊的悲剧(tragedy),也不与莎士比亚相类。
从大章法看,从第二十八回起到第三十六回是一大段落,是一个层次、格局,在此格局内,写黛、写钗,是“明面”的,而“底面”总有一个湘云在,却不易察悟。
过此以后,从第三十七回海棠诗社起,将格局推向一个崭新的层次,将湘云逐步推向“前台”,她的节目与主角性质,才越来越明显——然而只因伪续书的影响牢笼了大多数读者,对此总是看它不清,总以为湘云是个配角,是个副角,可有可无,不关重要。若一讲湘云,反而以为是“喧宾”了。
真正的悲剧绝不是一个阴谋诡计破坏了“美满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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