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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可不行,就是给你买的,村里每家每户凑出点银子,托我给你置办身像样的衣服,你瞧你穿得,多漂亮的脸蛋,多寒碜的粗布衣服啊!”
说着林芝也站起身来,拎着衣裳的肩角,将衣裳抖了开来,在烛火的映衬下,这件颜色鲜丽柔美的衣裙散发着独特的气息,好似每个二八年纪的姑娘都向往过它,梦寐过它。
冯洛焉显然也看楞了,他是从未见过如此华美的衣裳,明丽的色彩和百褶的裙边,令人心醉,“好漂亮……可、可我不能要啊。”
林芝走近他,将衣裳摁在他身前,细细比划,啧啧赞叹:“多配,多合适,老娘的眼光啥时候跑偏过?这衣裳不由你穿,难不成还给李棉那疯丫头穿?”
冯洛焉挡下林芝的手,为难道:“我受不起大家的这份恩惠,平日村子里的婶婶嫂嫂们已对我十分照顾,再收这份礼,我心中有愧。”
林芝拉下一张脸,冷冷道:“你有愧?屁,你平日不要分文替大伙儿看病莫不是假的?这本是你该得的,有啥好推谢的?你对大伙儿的恩情都摆在那儿,我们又不是瞎的?这村子里除了郑老爷子,就剩下你一个男娃了,不对你好,咱对谁好去?”
见林芝两眼通红,似要开闸放水,冯洛焉赶忙低声下气讨饶:“林芝你别这样,你、你也知我不是个姑娘,做什么买身裙子回来?我平日穿惯粗衣,这么华贵的衣裳怎么舍得碰?”
林芝瘪着嘴瞅他:“你这么说,是收下这身衣裳啦?你扮了近十九年的姑娘,这时倒拿这破理由搪塞我,未免可笑了些吧?”
冯洛焉剔透的双颊起了绯红,急急忙忙捞过林芝手中的衣裳,嗔道:“再怎么像姑娘,我骨子里还是个男子吧?你不要老拿这事忤我。”
林芝不留情面哈哈大笑起来:“男子?这可人的脸蛋比我都好看,说你是个男的,都没人信呐,哈哈,何况有哪个男子一沾酒就醉,醉了净说胡话,哈哈……”
冯洛焉把脸憋得通红,鼓着脸恼怒道:“莫要再提这事,明明是你不像个女子,那么能喝,简直千杯不醉!”
林芝嘿嘿一乐,鬼祟地从身后变出一坛子酒来,拍在桌上,豪气道:“喝不喝?嗯?”
冯洛焉惊诧道:“何处来的酒?我怎没见你带来?难不成你又要喝?”
林芝抚摸着酒坛子,黯然道:“自然要喝,这已是第六个年头了,我爹和我哥还未回来,生死未卜,前路渺茫啊。唉,小时总是看他们喝,我讨要一点便会被我爹训斥,说什么姑娘家怎能沾酒?我哇哇大哭,还是哥哥好,偷偷给我留了一小盅,那滋味,竟是甜的。”
“林芝……”冯洛焉无措地唤她。
“今早去赶集,我还特意绕到大胜客栈去探听消息,说是雪势太大,前线早在年前就休战了,都不打了,怎还不放人回来呢?这、这天杀的狗皇帝!”林芝拍案而起,嘴中咒骂着。
冯洛焉赶紧摁她坐下,惶惶道:“你不要命了?敢辱骂皇帝?被人听去可怎么办?”
林芝拔开酒塞,自顾自举坛豪饮,清丽的侧脸上竟有晶亮的泪痕,冯洛焉默默地望着她,不敢多说,也不再劝她,任谁遇上这事儿,也不能冷静。
六年前,北昭与南昭开战,盛荣帝派兵马大元帅李绩呈出兵迎战,哪知南昭来势汹汹,锐不可当,北昭几十万精兵竟折戟沉沙,损失惨重,盛荣帝一怒之下,下了死令,凡北昭下至十八,上至四十,腿脚健全的成年男子,都要强服兵役,调往前线作战。林芝的阿爹和阿哥便这样莫名其妙地扔下手中的锄头镰刀,押往前线打仗。自然,村中其他的壮年男子也不能幸免。一时间,多少的家庭失去了顶梁柱,失去了劳动力,妇女们哭哭啼啼,整日以泪洗面。后来,战事迟迟没有结果,兵役越扩越宽,当村子里年近六十靠做棺材为生的田老伯也被押走时,村人们陷入了绝望,一个几十来户大小的村庄,只剩下了老人和女人。妇女们不得不扛起铁锄,又当男人又当女人地养起了一家子。
近两年,上头来的官吏仍会时不时进村拉壮丁,冯洛焉凭借着女子的身份躲过了所有劫难,也不知是幸,还是哀。
林芝将酒坛子朝下甩了甩,确信滴不出半滴酒水,这才步子趔趄地起身,含糊道:“阿冯!阿冯!我走了!”
冯洛焉从记忆中回来,赶忙搀住林芝:“我送你回去,小心点。”
“不必,你放手!”林芝毫不客气地将冯洛焉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砸吧嘴道,“小姑娘好好歇息,大老爷们这就走了!这小段路,老娘还不放在眼里,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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