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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抬,头一仰,接着是一声动人心弦的长呷声。
“啊——”
听,那长长的真挚而绵软的呷声,仿佛刘顺德不是喝下一杯白酒,而是将六十载所有欢欣和幸福全部注入了五脏六腑。接着老汉又夹起了一筷鸡蛋送入刚刚被白酒浸润的嘴里,而后捏着筷子的手突然停在当空,只见老汉目视前方,专心一意,嚅动嘴巴,虔诚而严肃地咀嚼那块入口的鸡蛋,那不是贪婪的咀嚼,而也不是机械地咀嚼,那是一种真挚而欢欣的分享,仿佛老汉能从每一次咀嚼中品味出人生的一个个令人惊喜的密谛,能氢大地上所有的滋味一个个溶进味觉细胞、化作九千九万九亿亿个美妙的回味……
“好——”
听他一声叫好,表明一次伟大的品尝运动完毕了。看他那耕种着善良的花白胡须的脸,甜美和欢欣的神采胜过那尊万人敬仰的弥勒菩萨,而你会觉得此时的刘顺德才是活生生的弥勒佛。
张鸿远一向自视甚高,认为岳丈只是一个守财、嘴馋而平庸的小中农,今天却被岳丈大人身上那种对生活、对人生如痴如醉的虔敬之情感染了,不知不觉也多喝了几杯。
酒足饭饱,张鸿远便催促岳丈躺一躺。这时,刘顺德却小心谨慎地从胸前掏出一包东西,那是一块已消失了本来图案和颜色的手帕,刘顺德缓缓打开手帕,却见一堆币值不同的人民币惊异地望着张鸿远。
张鸿远吃了小小一惊,正要惊疑地问话,刘顺德却用神秘的语调说:“猫儿,远小,这是二佰块,二佰!借给你给建忠办事,三五年里赶快还给我,三五年!可不能叫清虎知道,也不能叫瑞妮知道。千万!天知,地知,你我知道就行了。”
张鸿远愣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激动了,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
“这?叔,怎好意思……”
张鸿远又是激动又是不知所措,刘顺德却无视张鸿远的感激之情,却连催张鸿远把钱裝起,生怕女儿刘瑞芬进来瞧见,那神情仿佛是在干一件不光彩的勾当似的。
张鸿远只好将钱放在炕席底下。他的心跳的很厉害,他太激动了,以至于没有扶好炕席,席子滑下来将他的手挂伤了,但他没有感到疼痛。
人,痛苦和悲伤的时候可以感觉不到皮肤的伤痛,而喜悦和激动的时候也使人忽略外表的创伤。
应该说,张鸿远可不是轻易流露感激之情的人,更何况因为借他二百块钱——因为钱而激动到如此情景,更不合张鸿远的脾性。真正让张鸿远激动的原因有两条:一是没想到视钱如命的岳丈会慷慨解囊,而且是将他一辈子的私房钱全都拿了出来;二是张鸿远没想到岳丈会如此信赖他,肯将血本借给他。要知道,刘顺德到底有多少私房钱,谁也不知道,不但儿子儿媳和女儿们不知道,就是刘顺德最信任的与他同甘共苦同患难了近四十个春秋的老伴都不知道,钱是刘顺德的命。
命只能掌握在自己手中,难道能轻易交给别人吗?刘顺德怕女儿们计算他,因此防女儿比防小偷还严密呢;刘顺德怕儿子儿媳糊弄他,因此防儿子儿媳就像防强盗;刘顺德其实并不防老婆,但他防着老婆那过分的善良,由于善良老婆会在别人引诱面前,把他刘顺德的命根子出卖,然而,刘顺德却敢于将钱借给女婿。刘顺德信任自己的女婿,而且深知女婿胆小谨慎,而关键是他知道女婿为人忠诚有信义,这是别人身上见不到的东西。而张鸿远恰恰是因为受到岳丈的信任而激动呀!
晚上,一向缺少笑容的张鸿远突然不知什么原因脸上泛着喜盈盈的光彩,躺到了炕上,张鸿远对刘瑞芬说:“建忠办事的钱借到啦,赶快给定个日子吧。”
刘瑞芬笑骂到:“娶儿媳妇了,看把你喜得,怪不得脸上有了点气气。烧不熟。”
张鸿远笑了,刘瑞芬没问钱从哪里借来,他也就省的跟她说谎话了,此时他心里感激岳丈大人,也就觉得身边的妻子更可爱了,而且觉得一切都变得可爱了。
一场冬雪悄悄降临了。这场雪虽不很大,但恰能将大地覆盖。此时,秋后的山野,经过霜冻和寒凝蹂躏后的那种苍凉的面容消失了,而映入人们视野的是一副洁白清晰的画面。被残秋初冬的寒*扰的十分沮丧的人们,面对清新白亮的世界,油然心动,精神振作,人们心中都在感叹,冬天真的到了,节气变了。冬雪覆盖着生机,覆盖着明年开春——难以遏制的人间欢乐和喜悦。婚丧嫁娶,是山庄窝铺的百姓人家的头等大事,十分慎重讲究,尤其是办理婚嫁大事,那阵势,那规模,那讲究,也不亚于一场正规战役,不亚于国家盛事,不亚于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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