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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男孩轻道。
「去柔克。」巫师说。男孩穿着鞋和一件不错的皮背心,可以付船费,或赚钱去学院。
「我去过了。」
听到这句,杜藻又上下打量。没有斗篷、没有巫杖。
「失败了?被驱离?还是逃跑?」
男孩对每个问题都摇头,闭起眼睛。嘴巴早已闭上。他站在那儿,专注精神,忍受痛苦,深吸一口气,然后直视巫师双眼。
「我精擅的事物在此,在弓忒。」他说,依然似耳语。「我师傅是赫雷。」
一听这话,真名为赫雷的巫师像男孩一般静立、回望,直到男孩垂下目光。
杜藻于静默中寻求男孩真名,看到两样东西:一颗松果与缄口符文。他再继续深寻,于脑中听到一个真名,但他未说出口。
「我已经厌烦教导、说话,」杜藻说:「我需要静默。对你来说,这样行吗?」
男孩点头。
「那我就称你『缄默』。」巫师说:「你可以睡在西窗下的角落。木屋里有个旧床垫,拿去晒晒,可别把老鼠也带进来。」接着他朝高陵愤步走去,气这孩子前来、气自己屈服。但让他心悸的不是怒气。他大步向前——当年他还能大步行走——海风不断从左向他吹袭推挤,海面上清晨阳光照过巨硕山影,他想到柔克众法师,那些魔法技艺师傅、神秘与力量的专家。「那孩子超出他们能力所及,是吧?而且还会超过我。」他微笑心想。杜藻是个平和的人,但不介意生命中有点危险。
他驻足,感受脚下泥土。他一如往常赤脚。他在柔克学艺时,都穿鞋,但后来回了家,回到弓忒,回到锐亚白,他便握着自己的巫杖、踢开鞋履。他静立,感觉脚下悬崖小径的尘土与岩石,感觉其下悬崖,与更深层、埋于黑暗的岛屿根源。黑暗中、水面下,所有岛屿一一相连,合而为一。他师傅阿珥德如是说、柔克的老师如是说,但这是他的岛、他的岩、他的土,他的巫术自此而来。「我精擅的事物在此。」男孩方才说道,但这已超越精擅的范畴。或许杜藻可以教导男孩比精擅更深层的事物,这是他在这里,在弓忒,在去柔克之前便学到的。
而且那孩子得有枝巫杖。倪摩尔为什么让他手无巫杖便离开柔克,像学徒或女巫般两手空空?这样的力量不该恣意散游、不经疏导或示意。
业师就没有巫杖,杜藻想,同时也想到,这孩子想从我手上取得巫杖。弓忒的橡木,出自弓忒巫师之手。好吧,如果他有所成就,我就帮他做一枝;如果他闭上嘴巴,我还会把智典留给他——如果他会清理鸡舍、了解《丹尼莫注释》,一直闭嘴。
新学生清理了鸡舍、翻挖豆圃、学习《丹尼莫注释》及《英拉德群屿秘籍》的意义,也闭上嘴。他懂得聆听;他听到杜藻说的,有时还听到杜藻想的;他完成杜藻的愿望,也完成杜藻不自觉的愿望。他的天赋远超越杜藻能引导的范围,但他来锐亚白是正确的,两人都明白。
那些年里,杜藻有时会想到父与子。他选择阿珥德为师,为此与身为探矿术士的父亲大吵一架。父亲大喊阿珥德的学生不是他儿子,一直怀着愤怒,至死也不谅解。
杜藻看过年轻人因长子出生,喜极而泣;看过穷人付女巫一年薪资,以确保有健康男孩;还看过富人轻触穿金戴银的婴孩脸庞,爱怜低语:「我的永恒!」他看过男人揍打儿子、威吓羞辱、刁难阻碍,怨恨在儿子身上看到的死亡;他看过儿子眼中回应的愤恨、威胁、无情鄙夷。看过一切,杜藻明白自己为何从未与父亲寻求和解。
他见过父子共同自拂晓劳动至日落,老人牵引盲眼黄牛,中年人推动铁犁,虽未交换只字,但返家时,老人曾将手暂放在儿子肩头。
他一直记得那一幕。冬夜里,他隔着炉火,看着缄默的黝黑脸庞俯于一本智典或一件需要修补的衬衫上,双眼低垂、嘴巴闭合、灵魂倾听,便又想起那景象。
「幸运的话,巫师在一生中,会找到可交谈的对象。」杜藻离开柔克前一、两晚,倪摩尔对他说道。倪摩尔曾任形意师傅,在一、两年后获选为大法师,是杜藻在学院众师傅中最慈善的一位。「赫雷,我想,如果你留下,我们可以交谈。」
杜藻片刻间完全无法响应。终于,他结结巴巴说道:「师傅,我很愿意留下,但是我的志业在弓忒。我但愿是这里,与您同在……」一面为自己的忘恩与固执感到自责、不解。
「知道自己需要待在何处,而不必四处奔走茫然探寻,是难得的天赋。好吧,偶尔送一名学生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