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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呀,好舒服的。”女孩摇摇头。她的两只脚开始前后摆动,溅起好多的水。
“你是有着自己好大好大的理想的人吧?”女孩侧过头去,冲他一笑,好像把他看穿了一样的。男人停顿了一下,继续拍照,不应她。
“你当然是的,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了。但是你一直没有实现它,一年一年的坚持和盼望,可是离着那个目标还是那么远,你开始灰心了吧。那种感觉,是不是也觉得,那么多年,仍旧两手空空呢?我虽然小,可是已经看清了,这条艺术的道路,永远是令人怀疑和自卑的,它不会给你什么确定的东西,让你抓在手中,再也不会失去。它是一条滑溜溜的鱼,随时可能跑掉,可是它也有这样的诱惑力,能使你找了魔一样地去追逐它。”
男人很是惊讶,面前这个十九岁的女孩,忽然说出那么深刻的对艺术的理解。这些话应该来自一个沧桑的,从这样的道路上走过半生的老者,而不是她,眼前这个眼睛大而空灵,总是带着一种郁结的哀愁的女孩。他放下了相机,掏出香烟抽上,然后悠悠地说
“我可没灰心。”
“嗯,是啊,你也不老,应该仍旧干劲十足。何况你现在并不是什么也没有啊,你有你的小院子工作室,你有那么通情达理体贴入微的女人,你还有一条长得不赖的小狗……”她伸出手指帮他算着。
“都不重要,或者说,我从未感觉到他们是我的。”
女孩仔细回想了几遍他的这句话,她是想揣测他是否喜欢那个女人,现在从他的话来看,似乎他对她毫不重视。可是,她在干什么啊,她为什么要这样费尽心思地探究他内心的想法?她越想越慌神,忽然从他的手里躲过烟来,狠狠地吸了一口。她慢慢吐出来,然后她用食指和中指松松地夹住烟,下颌抬起,眼神迷离,对他说:
“这样给照一张吧。”
“不照。小孩子抽什么烟?别把什么艺术和这个连在一起。”男人生气地看着她。
她把烟又放到他的手里,眯起眼睛,忽然神神秘秘地说:“烟真是好东西,我猜我以后肯定离不开它。”
他们那天拍了数不清的照片,他不断换胶卷,他们也不断移换地方。小山坡,富人家别墅的后花园,儿童乐园……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可以那么自然地拍照,其实这根本不像拍照,反而像是一场加进了动作和表情的对话,它完善而且深刻,令人永远难忘。他显然对这些照片很满意,不知疲倦地一直拍着,和她一来一回地交谈。这些时候,他有些忘记了女孩的年龄,也或者是他忽略了自己的年龄,这样的谈话好像应该发生在大学时代,那是一些总是下着令人着迷和沉沦的雾的日子,前路是看不清的,年轻的孩子们只是纵情地在迷蒙中相爱并关怀彼此。
天已经完全黑了,他们走在回来的路上,他看到她的脸上有黑色的一块尘灰,使她只有一双大眼睛的小脸有点滑稽。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抚她的脸,帮她把那块黑色抹去。她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笔直笔直的,像是在等候老师发令的小学生。
快跨进三卓摄影工作室门槛的时候,三卓忽然侧头俯身在她的耳边说:
“你知道吗,我年轻时候的愿望,就是能遇到一个像你这么样的姑娘,一起谈论这些不着边际的有关艺术道路之类的大道理,这样相伴几十年,恐怕也不会厌倦。”她在黑暗里抬起头来看他的脸,聚满了光辉,而木头门上面的蔷薇花花瓣,又开始洋洋洒洒地落在他和她的头上。她觉得这是一个太令人沉溺的场景了,如果不回应他一点什么,她一定会觉得遗憾死的。于是她翘起脚尖来,伸出双臂揽住他的脖子,轻轻问:
“现在还来得及吗?先生。”
男人没有说话,用手捏捏她的脸,说:
“我们进去吧,都饿坏了。”
“我不进去了,我要回去了。——什么时候能来取照片?”女孩也冷静下来。
“两天之后。”男人亦不留她,看着她转身跑掉了。
6)这是怎样的两天呢,女孩开始感到更加炽烈的煎熬。她每天只睡很少的觉。坐在窗台或者楼梯上想事情。或者摊开稿纸开始写下自己的情绪。
“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种潜意识里的引导,让我离开我的大学,让我决定来到江南,让我决定选择这个无名的小镇停留下来,让我走过那条小弄并最终决定敲响他的大门,原来,他是在这里。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一贯会是那样冷冰冰没有一丝热情的脸,原来是要把热情都攒起来,用在这里,用在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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