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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孟圭堂不信服崇德帝,却也不兴波闹事,崇德帝对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硬骨头不去想的话,便不觉得有什么。
可是,如今孟圭堂竟然来了宣政殿,而且还匍匐跪下,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这是为什么?这些读书人不是宁死不屈?舍身成仁的吗?
崇德帝想不明白,脸上看起来就显得高深莫测;朝官们也不明白,忙着捡起跌了一地的下巴;就连沈度,看到孟圭堂的时候,都奇怪不已。
他是去请韦长隐出手助一臂之力了,原是觉得韦长隐及安国公就够分量了,没想到韦长隐却搬出了一个更有分量的人,现在已经不是搭够分量的问题了,而是一定会很重。
长隐公子的目光,与沈度碰了一下,便移回了孟圭堂身上,然后对崇德帝说道:“启禀皇上,孟老先生道有言上奏,却苦不能入宫门,恰好微臣见着了,便一同前来宣政殿。”——孟圭堂区区一草民,如果没有长隐公子带着,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宣政殿这里的。
即便如此,如果崇德帝追究起来,长隐公子带人来此举也极为不妥。可是,长隐公子没有办法,他是在这个时候才等到孟圭堂前来。幸好,还赶得及。
在听到沈度的请求后,长隐公子就一直在想此事,开设书院能不能被允许,若是书院开设,对大定会有什么影响。沈度谓此事乃“天地合德鬼神共用”,后来长隐公子也认同了沈度这个判断。
于是,他亲自去了京兆东郊的云山,去那里找了孟圭堂,请他出面向崇德帝奏请开设书院,这就是孟圭堂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此刻,孟圭堂跪伏在宣政殿上,缓缓陈言:“皇上,草民以微薄之身,恳请皇上准许开设书院,以便让跟多人有求学明理的机会。书院若是开设,则皇上可将天下贤才尽归毂中,草民便是第一个和应之……书院之才,足备朝堂任使!”
孟圭堂已年过花甲,可是他声音洪亮,回荡在宣政殿内,让崇德帝与朝官们都静默无言。
孟圭堂是当世大儒,又经历过西疆战役与二王之乱,一手文章写得出神入化,字词句章皆有激荡人心的作用,所述所写都能让人有“虽不能至。心向往之”之感,不然崇德帝也不会想找他写登位诏书。
这一番奏言,同样具备这样的功效。经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出现了一种盛世将来的即视感。他们看到了一幅幅画面:若是书院开设,则百姓知理明义,文治之功得以普化;若是书院开设,则贤才集出,朝堂得王佐之功;若是书院开设,则天下书籍留存,遗泽得以久远……
总而言之。若是书院得以开设。则大定就会有文治盛世,就会有久安繁荣,这些,朝官们似乎都能看得到。
就连已经在春晖楼震动过的沈度。仍为孟圭堂的话激荡不已。这些话。说的得太好了。如此……蛊惑人心!沈度对这样的“蛊惑”甘之如饴,并且觉得父亲沈肃不用再进宫一趟了。
忽而,沈度便觉得眼睛有些酸涩。这块崇德年最硬的骨头,原来这样软,因己身硬,为百姓软,大定有这样一个大儒,是大定之福。
殿中间的顾重安,则是露出了一副激动又羞愧的脸色。他也想开设书院,他也有启奏,却远远没有孟圭堂说的这么好!
孟圭堂说罢之后,便低下了头,没有理会宣政殿众官的反应。透过宣政殿的光亮的大石板,想起了长隐公子的话语。
在他拒绝了来朝堂见崇德帝之后,长隐公子也不着急,只是眼神悠远地看着云山脚下,长叹了一声,才说道:“先生所追求的道,必定比物质享受和延续生命更重要,所以先生不居官不畏死,就是在守道,对吗?”
尚未等孟圭堂回答,长隐公子便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不居官,不畏死何难?小子我不正是这样吗?不居官,不畏死,于生民何益?于天地何用?于往圣何关?这就是先生所守之道?未免太浅薄!”
长隐公子这样说罢之后,就飘然下云山而去,像谪仙下凡一样,映照在孟圭堂眼中。
但当时孟圭堂眼中什么也没有,他觉得自己眼盲心聋,若不是长隐公子这一番话语,他还不晓得自己所守之道,原来如此浅薄!不居官,不畏死,其实只是做个纯粹简单的人,只是修身而已,于生民无益,于天地无用,于往圣无关。
修身而已,对他这样的当世大儒而言,太浅薄太可笑了。那一瞬,孟圭堂恍如醍醐灌顶,在云山之上又哭又笑,最后才下了山,跟着长隐公子进宫。
宣政殿上的静寂,持续了很长时间。崇德帝高高在上,神色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