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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两个月就被医生看透了;那个时期,他们竭力去巴结他,但巴结的不是老叔,而是遗产。单凭本能行事的人,在有头脑的人面前有一点很吃亏,就是很快会被人识破。从本能出发的念头太简单了,太刺眼了,令人一见便明;不比了解有心机的思想,双方的智力要不相上下才行。乖巧的医生花钱买了承继人们的感激,叫他们不能再开口以后,就拿事务,习惯,和小娃娃于絮尔需要照料做借口,不再招待他们,虽然也不至于闭门不纳。他有欢一个人吃饭,睡得晚,起得迟;他回本乡原是为求休息和清静来的。老人家这些癖性似乎也在情理之内,那般承继人只在每星期日下午一点至四点之间来拜访;但他对于每周一次的访问也不想敷衍了,他说:“你们等需要我的时候再来看我罢。”
老医生遇到严重的病症并不拒绝诊治,尤其对穷人;但绝对不愿意进小规模的奈穆尔救济院当医生,说他已经退休了。
本堂神甫夏勃隆知道他心地好,特意为了穷人来劝驾,他却笑着回答:“我医死的人已经不少了!”
“他是个怪物!”
一般因高攀不上而觉得有失面子的人,都拿这句话向医生轻描淡写的报复一下;因为医生只跟几个值得承继人们注目的人物做朋友。但自命为有资格和圣米迦勒骑士来往,而事实上无法接近的布尔乔亚,对于医生和被医生垂青的人,从此种下了忌妒的根苗,不幸这根苗将来竟会发生作用。
医生是个唯物论者,可是和奈穆尔的本堂神甫很快就交了朋友;这种怪事惟有两极相接这句成语才能解释。老人极爱玩西洋双六棋…,那是教会中人最喜欢的游戏,而夏勃隆神甫的技术正好跟医生相仿。这是他们俩第一个共同点。其次,米诺雷乐善好施,而奈穆尔的本堂神甫也是加蒂内一带的费讷隆。…两人学问都很渊博;奈穆尔镜上只有教士一个人能了解那位无神论者。彼此不了解是没法辩论的:听的人莫名其妙,你尽管言辞锋利也不会觉得有趣味。医生和教士识见高超,上流人物也见得多了,自然会身体力行,时常在谈话之间来一些不可少的小小的争论。他们俩都痛恨对方的主张,又都敬重对方的品格。倘使亲密的交情缺少这一类的对立和这一类的好感,人与人的交际就毫无意义了,尤其在法国,朋友之间必须有些相赳的地方才好。反感是由于性格的冲突,而非由于思想上的争执。所以在奈穆尔镇上,夏勃隆神甫第一个跟医生交了朋友。
那时教士正好六十岁;自从宗教的禁令取消的时候起,…就在奈穆尔当本堂神甫。因为舍不得离开本地的教徒,他没有接受主教区的副司祭职位。不关心宗教的人固然很愿意他留任,忠实的信徒却因之更敬重他了。这个既受教徒崇拜,也受居民欢迎的神甫,只顾一味行善,从来不问遭难的人对宗教的意见。他住宅里只有一些必不可少的家具,冷冰冰、空荡荡的,很象吝啬电住的屋子。吝啬与慈悲的效果原是很相象的:吝啬电在地上积聚的财富,行善的人不是积聚在天上吗?
对于日常开支,夏勃隆神甫跟女用人比高布赛克还要计较得厉害,假定这赫赫有名的犹太人也雇着老妈子的话。…好心的教土,逢到穷人告急而自己囊无分文的时候,往往把鞋子上和短裤裤脚上的银搭扣卖掉。镇上一般虔诚的妇女看他走出教堂,把短裤脚管的带子拴在钮孔内,便赶紧到奈穆尔的首饰商那儿,赎出搭扣送回去,还埋怨他几句。他从来不添内外衣服,直要穿到不能再穿为止。到处都是补钉的内衣,贴在肉上好似马鬃做的苦行衫。…波唐杜埃太太或是别的信女,只能跟他的女管家讲妥,等他睡觉的时候把打补丁的内衣或是旧衣服拿掉,换上新的,而神甫还不一定就会发觉。菜盘是锡的,刀又是熟铁的。逢到什么节日,县级的本堂神甫照例要请四乡的教士吃饭,那他只能向不信上帝的医生去借用桌布和银餐具。
“我的银餐具倒是修了正果啦,”医生说。
教士所做的那些早晚有人发觉,并且老是鼓励人的好事,都出之以极其天真的心情。夏勃隆神甫学问渊博,天资过人,所以他过的那种生活尤其值得佩服。细腻与风雅原是朴实的人必然具备的长处,在他身上使他的谈吐更耐人寻味,不亚于主教的辞令。他的举止,性格,生活方式,使人交接之下只觉得他的聪明兼有淳朴与高雅的气息。他喜欢说笑,在客厅里从来不拿出教士面孔。米诺雷医生未到之前,夏勃隆毫不介意的把自己的才学藏在心里;但医生给了他一个流露的机会,也许他是很感激的。刚到奈穆尔的时期,他颇有些好书,还有二千法郎利息可收;到一八二九年他只有教职的收入了,而且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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