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献给莎菲·絮尔维尔
我怀着由衷的喜悦,将本书献给我亲爱的侄女。你这未曾涉世的少女,身受神圣的教育,对崇高的原则一丝不苟,竟能赞赏本书的主题和细节,实属难能可贵。少女作为读者是令人生畏的。因为你们的心灵圣洁无瑕,恰如要向你们隐瞒社会真相一般。作品能蒙少女赏识,对于作者来说,岂不很值得自豪?上帝保佑,但愿你的赞赏并非受亲子之情蒙蔽?可是谁会向我们揭示真相?我寄希望于未来 属于你的未来,那时这种感情或许已不复存在了。
你的叔叔
巴尔扎克
莎菲·絮尔维尔(1823…1877),巴尔扎克的妹妹洛尔的女儿。
第一部 惊慌的承继人
从巴黎方面进奈穆尔,必须过洛昂运河。在这个美丽的小镇外面,运河的堤岸仿佛野外的城垣,同时也是景物幽美的散步场所。可惜从一八三。年起,桥那一边盖了几所屋子;倘若这类似镇梢的区域发展下去,市镇的外貌就会丧失它妩媚动人的特色。一八二九年,大路两旁还是一片空旷:所以那高大肥胖,六十岁上下的车行老板,在一个天朗气清的早晨坐在桥脊上,尽可把他行话所谓的飘带儿一览无余。…
时方九月,秋色斑谰,笼罩着草原和石子的大气如火如荼,蔚蓝的天空没有一片云翳,极目所及,连远天都蓝得那么鲜明,纯净,足见空气稀薄到极点。那个叫做米诺雷勒弗罗的车行老板,直要把一只手遮着太阳,才不至于眼花。他等人等得心焦了,一忽儿瞧瞧大路右边,青葱可爱的草原割过一道又长起新草来了;一忽儿瞧瞧左边,林木蓊郁的山峦从奈穆尔一直伸展到布龙。大路上的声响都被连绵不断的山陵送回到洛昂运河的盆地上:米诺雷勒弗罗听见自己的马匹飞奔的声音,也听见手下的马夫挥舞鞭子的声音。
草原上有些牲口,宛如保尔·波忒…画的,天空象是拉斐尔的手笔,运河两旁杂树成荫,完全是霍贝玛的风味;…面对这样的美景还会烦躁,恐怕只有车行老板这等人了。艺术的使命原是要让自然界有些灵气;而到过奈穆尔的人都知道那儿的大自然和艺术一样美,那儿的景色自有它的意境,能够动人遐想。但一个艺术家看到米诺雷勒弗罗,很可能丢下风景来描绘这个伧夫,因为他实在平庸,倒反显得别具一格了。把所有的兽性集合起来,结果不是产生了凯列班…吗?而凯列班的确可称为杰作。无论哪儿,只要物质成了主体,就没有感情了。
车行老板就是证明这定理的活生生的例子。凭他那副相貌,在他因为肉长得不可收拾而显得通红的皮色之下,便是思想家也不容易看出他有什么心灵。鸭舌头很小,两旁瓜棱式的蓝呢便帽,紧箍在头上;脑袋之大,说明加尔。还没研究到出奇的相貌。从帽子底下挤出来的,似乎发亮的灰色头发,一望而知它们的花白并非由于多用脑力或是忧伤所致。一对大耳朵,充血的程度使耳轮显得瘢痕累累,似乎一用劲就会冒出血来。经常晒太阳的皮肤,棕色里头泛出紫色。灵活而凹陷的灰色眼睛,藏在两簇乱草般的黑眉毛底下,活象一八一五年到巴黎来的卡尔梅克人。这双眼睛只有动了贪心的时候才有精神。鼻梁是塌的,一到下面突然翘得很高。跟厚嘴唇搭配好的是叫人恶心的双折下巴,一星期难得刮两回的胡子底下,是一条旧绳子般的围巾;脖子虽则很短,却由臃肿的肥肉叠成许多皱裥,再加上他厚墩墩的面颊:雕塑家在当作支柱用的人像上表现的,浑身都是蛮力的那些特点,就应有尽有了。所不同的是像柱能顶住高堂大厦,…米诺雷勒弗罗却连自己的身体还不容易支持。这一类肩上不扛着地球的阿特拉斯…,世界上多的是。他的上半身是巍巍然一大块,好比人立而行的公牛的胸脯。胳膊粗壮,一双厚实,坚硬,又大又有力的手,拿得起鞭子,缰绳,割草的叉,而且很能运用;没有一个马夫见了他这双手不甘拜下风的。巨人的肚子硕大无朋,靠着跟普通人的身体一般粗的大腿和一双巨象般的脚支撑。他难得动怒,但发起性来非常可怕,大有中风的危险。他虽则粗暴,不会思索,可从来没作过什么事可以证明他的心地跟长相一样凶恶。谁要见了他发抖,他手下的马夫们就说:
“噢!别怕,他并不凶!”
按照许多地方的习惯,大家把奈穆尔的车行老板简称为奈穆尔老板。他穿着绿色猎装,有条子的绿呢裤,宽大的黄色羊皮背心,看他口袋外面有一圈黑印子,你就知道他口袋里头放着一个其大无比的鼻烟壶;塌鼻子用大鼻烟壶,这句俗话真是一点不错。
米诺雷勒弗罗生在大革命时代,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