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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了两道括弧一样的皱纹。我生怕凤子嫂再拿爸爸的话问妈妈,那样妈妈就要哭了,还好这时小文、金龙一干男崽子举着马刀呼啸而过,把谷子踏乱了。表姑骂着金龙,这边忙着再把谷子弄平,凤子嫂也过去帮忙,妈便一个人站在那儿瞅着天际的云发呆。我晓得她在想什么,心里忽然烦躁起来。这日天很热,树上的蝉嘶哑着嗓子拼命在喊:“吃屁呀”,“吃屁呀”,吵得耳朵生茧,我拾起颗小石子扔过去,蝉飞走了。
《我的1968》 第一部分(13)
“天紫,有力的话莫打蝉,蝉不会吃谷。夏发、夏发,你把那根竹杆拿来,教妹妹赶雀子。这雀子一年要吃掉好几个人的口粮呐,真讨厌!”
凤子嫂把在远处赶鸟的夏发叫来,不客气地替我们俩分派任务。正在这时,传来了几声响亮的狗吠。
“汪、汪。”
倏地,从通往杨梅坑的路口跑出条漂亮的黑狗,那狗特别高大,有一身乌油油、缎子一般的毛,雄壮得很。这是福祥的狗。我们叫它“靓妹”。“靓妹”径直跑到表姑身边,围着她打转转,还发出亲呢的“呜呜”声。
“表嫂,我叔公讲,这药配上猪脚用文火去熬,阿婆吃了就会好。”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我们一跳。抬头看时,福祥已从我家厨房边上拐了过来。他大约是先到花鼻公家去找表姑,这会儿手里拿着两把草药,朝妈妈走去。他本来皮肤较白,近日可能累了,脸上发灰,加上热气一逼,灰中又加了层黑,给人一种疲惫不堪的印象。不知为什么表姑突然把木推一扔就要走,妈妈喊住她,让她到我家灶下倒蜂蜜水给福祥喝,表姑红着脸看了福祥一眼,然后害臊地垂着头,往我家走去。当她走过福祥身旁时,脚下打了个趔趄,福祥伸手正要扶,猛地又把手缩了回来。八成他也和我一样,看见对面花鼻公家有人在偷看吧?窗户里的人只一闪,我已认出是刁钻古怪的金龙了。
“还不进去?”
妈朝福祥一摆头,福祥报以感激的笑容,挠挠头皮,三步并做两步地追了过去。
“福祥倒真是个厚道人,只怕命不好。”
一直默默看着他俩的凤子嫂,感叹地说。
“是啊。命苦的人总是比命好的人要多些。”
不知为什么,从不信命的妈妈,这次也信命了。
这当口,我看见金龙慌慌张张地往磴下跑去,还时不时回头望望我们。
只怕他是去喊人呐。我忽然打了激愣,忙抓住妈的手,一迭声地喊她。妈妈正和凤子嫂说话说得起劲,只说了声“去屋里看看你奶”,就背转身不睬我了。我只好领命而去。
“奶,福祥把你要的草药送过来了,等过几日,你的腿就不疼了。”
我站在冰凉的青砖地上,高兴地告诉奶奶。奶奶前些日子不晓得吃坏了什么,又呕又泻的,还发烧,妈妈送她到墟上看了两回才止住。在床上躺了几天后,她的病看上去好了些,这会儿正在床上伸腿屈腿。我悄声地把福祥和表姑约会的事告诉了她。奶奶不由惊咋开了,认为妈这样做不成体统!一直支着耳朵谛听的我赶忙朝奶奶“嘘”了声,并用手指了指隔壁。
“奶奶,麻子果在骂人呢!” 果然,麻子果的骂声由远而近的过来了,接着又是一阵喧哗,不知发生了什么。
“羊肉没吃倒,好端端惹了一身臊,还以为自己好聪明呢。”
奶奶鼻子里哼了哼,开始批评妈妈。我假装没听见,“嗯哈”了两声,便飞跑出去。谁知我只在奶奶房间里耽了那么一下,好戏就快收尾了:院坪上福祥居高临下地打量着麻子果,眼睛里射出的两点寒星在麻子果脸上跳跃着。表姑垂头站在一边,双手习惯地绞着衣角,已经在哭了。麻子果挑衅地盯着妈妈看,妈和凤子嫂偶尔低声说几句话,根本不理会麻子果,麻子果没办法,只好拉着金龙的手,噘起肥厚的乌唇,装腔作势地说道:
“阿娇,快跟我去。刚才你爸说了,给你另派活做。”说罢,得意地翻了福祥一眼,生怕人不知似的扬声说:“快去呀,连你都不听话,那你爸还怎么当队长呢?”
《我的1968》 第一部分(14)
表姑不知什么时候跑到旁边翻谷子了,她那么专注,根本没听见麻子果的话,麻子果火了,上前一把揪住表姑的衣角:“还不走啊?!不要脸的货!也不晓得你们周家的种是哪来的,一个个都是粘人草籽,送上门去的。”
麻子果的骂声一声更比一声高,妈妈却忍不住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