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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飘,真如凭虚御风而行。两边人船、货船、盐船,都开在两岸边去,问开一条河路,谁敢乱走?那两崖上都是连环甲马夹船而行,旗帜队伍一连百里不断。月娘、小玉在盐船后仓往外窥看,紧随他家眷船行走,这些光景好不热闹!
过了二日,俱是帮着大船住下。只见一个人从大船上走过来,从月娘这盐船上过,要去买烧酒。小玉上船取东西,看的甚真,道:“像是牛皮巷韩伙计他兄弟二捣鬼,只是胖了些。”忙忙和月娘说了。月娘不信,道:“他一家都上东京投蔡太师去了,怎么在这里?”原来这官船上格子封皮糊着船边上妇人乱走,看的极真。忽见一个中年的妇人出来,但见:水鬓斜拖,面皮黄白。年纪有四十多岁,唇上抹两溜胭脂;身腰儿三尺多高,脸上搽一堆腻粉。高底云头鞋,半村不俏;长眉涎瞪眼,惯战能遥久在暗巢开狗洞,更从假道做龙阳。
小玉看了,叫月娘出后船来看,道:“这不是韩道国老婆玉六儿。剥了皮我就不认得这淫妇了!”月娘正自疑惑,只见船边上又走出一个年少的妇人,有二十一二岁年纪,但见:金丝高鬏,一半是京样宫妆;油鬓斜梳,又像是市头娼扮。面皮不红不白,疑似英蓉出水;腰肢儿不长不短,犹如柳线临风。吞肩蟒袖,昭君马上少琵琶,到膝官靴,焉支山下无颜色。
月娘看了一会,认不出来。小玉道:“倒像韩家那小爱姐一一咱买了送给翟大爷的,只是出落的长大,胖了些儿。只怕也是他,不知几时回来了。”说不及话,只见两个盘鬏的番婆船头上叫:“韩太太,韩太太,来这里顽!”原来艄公拿着网,船上打鱼哩,引的些妇女们都出来看。内有一人在众人背后,见月娘、小玉出来看这大船上妇女,他却回头先看见月娘。那月娘只道在外边没人认得他,只管露出身子来呆呆的看,那知那人早已看得分明,高叫一声,“大娘!你怎么在这里?”这一声叫的,险不把月娘惊回旅梦秋江上,疑在故园明月中:云中孤雁衔芦,江上遇前群,池畔飞鸳失水,沙边逢旧旅。破镜飞上天,凑成团圆明月,双龙会人水,再连紫气丰城。莫道花飞无聚处,应知萍散有逢时。
月娘回头一看,唬了一惊,不是别人,乃是他二娘李娇儿。
从西门庆死后回了院里,又嫁了张二官人,不足三年,这遭被掳入营,他做了夫人。月娘不敢上这官船,只到前舱,二人相望流泪。月娘说不见了孝哥,要上东京找寻。李娇儿说:“城破被掳,如今要带上燕京去了,不料这里又得相逢。”看见月娘衣衫褴楼,满头尘土,就知道路艰难,连忙头上拔下一根金簪子、一双金戒指,悄悄递与月娘。月娘不肯受,李娇儿道:“也是咱姐妹一点心,知道那里再得相会?”
月娘才袖了。大家拭泪而别,那王六儿看见,明知是月娘,躲进舱里去了。
一声锣响,妇人各进官舱。见斡离不岸上扎营,密层层都是帐房。到了五更,吹角起营,这大船上金鼓齐鸣,放了大炮,就是细乐悠扬,应着水声,吹吹打打,开船而去。李娇儿不敢出舱,推开一扇格子遥望月娘,垂泪不绝。
却说吴月娘在盐船舱里,不消半月,早到汴京城门首。
这还是张邦昌摄位,金兵乱走,没人拦阻。先使妙趣下船,当铺里把金簪当了二两银子,打发了船钱,然后下船往城里找皇姑寺。六街三巷,走了几处尼庵,俱不对话。又走了一回,见一个老婆婆在那寺前石台上坐着,妙趣打个间讯,进的二门,一群贫人正吃粥哩。问道了一声当家师父,只见长老过来道:“过往的师父,请吃些稀粥结缘!”那妙趣也走的饥了,看了看,男女两席:男子们在厨外地下坐着,妇女们在房里。一个大法炕坐着个老婆婆。但见:发垂白蒜,面皱黄纱。衣服槛楼,残丝破袄露团花,笑语从容,拄杖蒲席多道气。高坐无贫婆之乞相,举止有大家之威仪。
这是蔡老夫人,在这斋场看大众吃粥。见妙趣是个尼僧,打个问讯,忙请上炕,问有甚事到此。妙趣道:“有个在家女道来东京寻儿,还没个安身的去处。寻了几个尼庵都不凑巧,现在门外立着。”老夫人道:“快请进来!”妙趣出来清月娘、小玉进去见了礼,都上炕坐着。月娘把不见了儿来找,说一路苦楚,不觉泪下。老夫人便道:“不消去寻别庵,我这给孤寺留众舍米,既然没处去,且在我这院子里住些时罢!找儿子也要慢慢的探信,那有一到就有了的?”月娘也是无可奈何,见老夫人说话忠诚,细问了一遍,才知是蔡太师之母老太夫人,下来谢了。早有贫婆盛上粥来,众妇女吃完饭,过那边院子去了。这月娘暂寄给孤寺中,妙趣自去访问妙凤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