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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在那条白茫茫的小道上留下一串歪歪斜斜的脚印……
进门之前,我想好了不对父母说,不然父亲又该骂我,又该不让我上学了。
可是,父亲没在家,帮李大爷扒炕去了,扒完炕李大爷留他喝酒呢。
听完我的哭诉,看到我血迹斑斑的肚皮,从不发牢骚,从来都是默默忍受一切的母亲第一次数落起父亲:“都怨你那个爹,非得要来这个鬼地方来开荒种地!哼,我看你要真出点事,他不得悔死啊?”边说边用雪给我搓着冻僵的手和脸。后来我的手和脸都冻掉了一层皮。
我不让母亲告诉父亲。可是睡到半夜,我却惊恐地大叫起来:“不——我要下去——快停下——妈妈他要杀我——”
母亲发现我在发高烧,就叫醒父亲,让他到李大爷家借点白酒给我搓搓身子。
第二天,我仍在高烧,说胡话,借来的白酒用光了,母亲只好用雪来给我降体温。傍晚,高烧渐渐退了,我醒来觉得很饿,对母亲说:“妈,我想吃点疙瘩汤……”
搬到佳木斯不久,母亲带我去大姨家吃过一次白面疙瘩汤,那是我第一次吃疙瘩汤,觉得世界上最好吃的就是疙瘩汤了。而且这种情结持续了好多年。
在我的记忆里,一生只向母亲要过两次吃的,一次是疙瘩汤,一次是感冒了,想吃山楂。母亲给我两角钱到小卖店买了几个山楂。我抓着山楂还没等揣进兜里就昏倒了,山楂撒了一地。
穷人家的孩子,再馋也得忍着,从不敢张嘴向大人要东西。看到人家孩子吃冰棍,我馋得背过脸去直咽口水,心想,什么时候能让我也痛痛快快地吃一根冰棍呢?
这年秋天,大姨从佳木斯来看望父母,拎来一斤月饼,父母一块没舍得吃,留给我带了四天午饭。也许,月饼对现在的孩子来说算不上什么稀罕物,但对一个从没吃过月饼、一年到头见不到一点儿肉腥、只盼过年吃顿饺子的穷孩子来说,却觉得父母对自己的那份恩情太重了,一辈子都报答不完。穷家孩子把父母对自己的点滴疼爱都看得很重,一块月饼,给两分钱买张煎饼,都能记一辈子。当时,年仅十岁的我,竟然说出一句令母亲潸然泪下的话:“妈,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母亲泪眼婆娑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半天没言语。
这次,母亲却没有吱声,而是抬头瞅一眼父亲……
父亲起身向门外走去,却被我叫住了:“爸,我不想吃了。”
父亲犹豫一下,伸手去推门,再次被我叫住了:“爸,我真的不想吃了!”父亲在门口站住了。我知道父亲要去邻居家借白面,我知道邻居家也不一定有白面,那时候家家都很穷。再说借来白面拿什么还人家?
望着父亲站在门口的背影,我知道他一定是落泪了。虽然父亲脾气不好,但他心地善良,爱动感情。好一会儿,父亲才说了一句:“我出去劈点子。”
不一会儿,门外果然传来哐哐的劈木头声。
母亲却说了一句:“等着,妈给你做疙瘩汤!”
母亲在雾气腾腾的屋里忙活一阵之后,将一水瓢玉米面做的疙瘩汤端到我面前,说:“来,尝尝妈做的疙瘩汤,可好吃了,比你大姨家的还好吃呢!”
后来,我在一本书里看到,世界上第一位有色人种教育家美国黑人布克·华盛顿说过这样的话:“我这一生有过许多帽子,但没有哪一顶比母亲用两片手工织布缝制的帽子更让我感到自豪。”而他和母亲都是奴隶。
对我也是一样,半个多世纪过去了,我在星级饭店吃过多少山珍海味,尝过多少美味佳肴,可我一次都没记住,唯独记住了在马架窝棚里,母亲用玉米面给我做的这顿疙瘩汤……
我吃了一水瓢,出了一身大汗。
父亲很晚才满身霜雪地走进屋来,他来到我身边,伸手摸了摸我大汗淋淋的脑门儿,说了一句令我备受感动的话:“老儿子,爸对不住你……”
“爸……”我拉着父亲冰冷的大手,半天没说出话来。
第三天早晨,父亲破天荒地送我去上学。路上,他一再叮嘱我,从今往后不要随便搭车,不要随便跟陌生人搭话,还说“人比野兽可怕多了”。
父亲说得很对,人确实比野兽可怕。世界上最凶猛的老虎、狮子、鲨鱼等许多动物,都面临灭绝的危险,成千上万的物种都被人类灭绝了。人类早已承认自己是地球上最残忍、最自私、最霸道的动物。任何动物都不会发动世界大战,更不会发动灭绝人性的大屠杀,唯有人类。
这件事给我幼小心灵留下了刻骨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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