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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宅门洞开着,徽妍随皇帝走进去,忍不住四处打量。只见屋宇糙木,仍是记忆中的模样,不过一看就知道曾经翻修过,宅里的人都伏拜在两侧,却都是仆人打扮。&ldo;怎不见主人?&rdo;徽妍忍不住,小声问皇帝。皇帝看看她,意味深长,&ldo;你不就是主人?&rdo;徽妍脚步停住,有些不可置信,可看他的神色并无玩笑。&ldo;可……&rdo;她支支吾吾,&ldo;可妾年初来时,还见……&rdo;&ldo;这 么大的屋宅,就算修过了,也总还要有人照料。&rdo;皇帝一边说着,一边继续拉着她登阶上堂,往里面走去,&ldo;你们一家离去后,先帝未立刻赐给别人,之后的事你亦 知晓,这里便一直空着。朕去年路过此地,想起王太傅,曾进来看,见屋舍破败,蒿糙丛生,便让人按原样重修了。&rdo;他看看徽妍:&ldo;朕本想将此地赐给太学,将太傅生前佳作收藏其中,做个念想。&rdo;他声音低而轻柔,&ldo;未想,后来遇见了你。&rdo;徽妍心头一动。看着皇帝,她忽而想起年初在朔方相遇之时,他首先提到的就是王兆。这时,身后的王萦忽而欣喜地惊呼一声,&ldo;二姊!&rdo;徽妍看去,只见她指着围墙边上的老杏树,虽时值深秋,树叶已经落光,可那漂亮高大的树形,与从前并无二致。看着那边,徽妍一笑。王萦走过来,有些羞赧地问,她可否去看看自己从前住的宅院?&ldo;去吧。&rdo;皇帝莞尔。王萦一喜,忙行了礼,脚步轻快地往庑廊那头而去。&ldo;兄长,我也去看看……&rdo;刘珣抿着唇,目光闪闪,也行个礼,追着王萦跟过去。徽妍与皇帝相视而笑,继续往堂后踱去。从前王兆在世的时候,皇帝不曾登门。如今来到,徽妍自然成了向导,告诉他,何处是王兆的书房,何处是他会客之所,何处又是他最喜欢去的地方。&ldo;你的居所在何处?&rdo;皇帝忽而问。徽妍知道他会对这个感兴趣,带他走进一处院落。这里并不算大,却布置得颇雅致,山石点缀,花木扶疏。如今虽是深秋,这庭院也并不寂寞,应着节令盛开的菊和桂树,将风也染上了馥郁的气味。&ldo;石榴?&rdo;皇帝忽而看到庭中有一棵大石榴树,讶然。&ldo;正是。&rdo;徽妍笑笑,&ldo;从前妾爱石榴,这庭中栽了许多。&rdo;说着,她四处望了望,却见寥寥无几,只有这棵仍然健在。看着它,徽妍亦有些感情。它是她出生那年,王兆亲手所载,如今,已是亭亭如盖,正值结果之季,枝头上吊沉甸甸的果实。徽妍摘了一颗石榴果,再带着走进屋子里,空荡荡的。皇帝四下里打量着,一直踱进卧房,推开窗,几只雀鸟受惊,叽叽喳喳地飞走。天空湛蓝,目光越过墙头,未央宫的阙楼就在远方。&ldo;景致甚好。&rdo;皇帝微微扬眉,徽妍笑了笑。二人凭窗伫立了一会,皇帝道,&ldo;你我完礼之后,便让戚夫人和王博士搬回来,如何?&rdo;徽妍猜到皇帝有这般打算,轻轻握着他的手,&ldo;陛下赐甲第故宅,妾母亲与兄长自然欢喜不已。&rdo;皇帝却是察觉到什么,看着她,&ldo;你呢?你觉得如何?&rdo;&ldo;于妾而言,这是陛下心意,自也是欢喜。&rdo;她停了停,&ldo;是不是甲第并无甚要紧。&rdo;皇帝双眸深深。&ldo;你是觉得,甲第关乎荣ru,朕今日赐下,说不定何时也会收回,你还在想那牢笼之事,是么?&rdo;徽妍的心好像被什么触了一下,望着皇帝,笑意隐去。皇帝总是这样,轻易地识破她的伪装,看到她最隐秘的想法。坦率直白,让她无所适从。&ldo;朕 在未做皇帝之前,也从不想做皇帝。&rdo;无视她的不知所措,皇帝继续道,&ldo;那时皇宫在朕眼中,亦是牢笼,故而愤世嫉俗,目中非黑即白,不肯受人约束。可后来, 朕真的走出皇宫,才发现世间牢笼有许多。有些牢笼在外,木制,或铁制,哪怕高如宫墙,深如潭渊,朕皆不怕。你说那困死蛾虫的虎魄,亦不过此类。&rdo;&ldo;真 正可困住人的牢笼,乃在心中。&rdo;他注视着她,&ldo;你曾说,若我二人将来情意生变,恐怨怼煎熬。你所忧者,便是这心牢。徽妍,朕非神祇,将来如何,亦不可掌 控。但若真有那么一日,你我情意不再,朕不会拿任何牢笼来困你,亦不会为难你的家人,便如当初朕不曾强求过你一般。&rdo;徽妍怔怔,攥着他的手,心如同落石入水,激起层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