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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不耐煩地奪過余願手裡的紙盒,「要說多少次你才能把這個貼正!」
余願下意識說對不起。半個月來這三個字他重複了太多次,甚至無需思考,就本能地從嘴裡蹦出來。
他又低身去夠地面的紙盒,接著新的打包。
一道陰影落在他的身上,將他整個人都包裹住。余願抬起頭,怔愣著看著本不該出現在此的章書聞。
背著光,章書聞的臉沒在陰暗裡,眼底沉沉浮浮,像不動的山川,也像洶湧的海面。
余願仿佛做錯事被抓包的孩子,無措地抱著快遞盒,想起身,章書聞先他一步蹲了下來。
老闆奇道:「你找誰?」
章書聞接過余願手裡的盒子,三兩下摺疊好,「我是余願哥哥,還剩多少,我替他吧。」
「就這些了。」
章書聞對不知所措的余願笑笑,沉默地將剩下的商品都打包好。
回家的路上,章書聞一言不發緊緊牽著余願的手,等到了家裡,他才低聲問:「是姑姑要你這麼做的?」
他的聲音壓抑著慍怒。
余願的回答像一把霜似的澆滅了他的火焰,「是我自己。」
他看著余願走到冰箱旁,拿出裡頭凍著的牛奶。余願眉開眼笑,歡快的語氣像跳舞的小人圍著他兜圈,「我也可以,給哥哥買牛奶喝。」
余願急不可待地向章書聞證明自己的價值,又快步走到桌旁,打開鐵盒給章書聞看。他的神情是那麼驕傲,為能「反哺」章書聞而滿心歡喜。他笑得眼睛都彎起來,「哥哥,我也能賺錢啦!」
可是章書聞並沒有因此而開懷,唇角弧度依舊平直。
余願心裡頓時打著鼓,他慢慢地垂下手,不知所措地站著,又重複了一遍,「我也能賺錢」
他有在拼盡全力地追上哥哥的腳步,所以所以,請不要把他當作拖後腿的同伴。
「哥哥。」章書聞太久不說話,余願徹底慌了,喃喃,「你不高興嗎?」
章書聞的心裡塌了一塊,艱澀道:「高興。」
余願眼裡噌的亮起一簇光,他想把鈔票拿出來親手送給哥哥,剛有動作,手腕就被握住,整個人被帶到了章書聞的懷裡。
章書聞那麼用力地抱著他,他能嗅到哥哥身上獨有的干冽氣息,又主動地埋近了點。
「願願。」章書聞雙臂收緊,摁著他的後背,額頭抵在他的肩上,不辨喜悲地說,「我很高興」
余願慢慢地圈住章書聞的腰腹,飽含自豪地說:「那我以後天天給哥哥買牛奶喝!」
章書聞閉上眼,掩蓋眼底的沉痛,半晌,沉聲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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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高考在酷暑里如期度過。
家長捧著鮮花在校門口緊張地翹首以盼,考試結束鈴聲響起,第一個出現在眾人視野里考生如同脫韁的野馬衝出校門。
在場的記者立刻拿著攝像機和話筒圍上去採訪,少女明麗的臉上掛著笑容和汗水,自信又張揚。
越來越多的考生湧出校門。
余願侷促地站在人群里,眼神動也不動地鎖定不遠處。章書聞現身的那一刻,在余願的眼裡,四周所有的色彩都褪去,唯有哥哥是艷麗的。
夕陽的流光像給章書聞鍍上一層燁燁的透明盔甲,那不知道承載著多少血和淚的肩膀在歲月無情的催促中已經變得挺拔寬闊。他就這樣披著霞光朝余願走去,向余願張開了臂膀,把被烈日烘得熱乎乎的身軀盡數都納入懷中。
於是章書聞的光芒也將余願籠罩了起來。
余願抬頭望著章書聞溫潤的眼睛,笑出了月牙,「哥哥,畢業快樂!」
他想不到送給哥哥什麼禮物,是路邊的一朵小花,還是隱藏在草叢裡的七星瓢蟲,這些東西都觸手可及,而他迫切需要一份特殊的、獨一無二的物品。
余願翻過很多書,常常忘記看過的故事,可偏偏記住了一幅插畫裡所記錄那麼多拗口的名詞和深奧的字眼:奧地利人古斯塔夫·克里姆特於1908創作了油畫《吻》,畫面是一對相擁熱吻的戀人,畫風璀璨而奪目,可一經問世,卻遭到了排山倒海的批評,「假如現代人出於內心的衝動,而用色情形象塗畫得亂七八糟,那麼他就是罪犯或是道德墮落者。」
克里姆特反駁說,「無法以行動及藝術取悅每個人,那就取悅少許人,滿足全部便壞。」
余願細細讀著最後一行字。
小說家左拉說:「吻是一個向嘴訴說代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