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部分(第2/4 页)
出现在他眼前时,他又一次坚信这个女人跟他一度朦朦胧胧地
追寻过的形象极为相似,后来这一形象又在梦境中出现……但玛鲁莎的笑容和她圆
圆的褐色眼睛的表情,她那拿起小手帕捂住嘴儿稚气地顾盼的神态,还有那里面病
得实在不轻而又高高耸起的胸脯——这一切都使他回想起另一些事,回想起新近看
到的什么可怕的景象,因而他小心翼翼地瞅着约阿希姆,脑袋连动也不动一下。谢
天谢地,约阿希姆脸上此刻不像过去那样显出那么多的斑点,他的嘴唇现在也没有
怒气冲冲地噘起。他只是凝视着玛鲁莎,他的姿态和眼神虽不能不说有一副军人气
派,但眉宇之间那种迷惘抑郁和专心致志的神气,令人毋庸置疑地会认定他是一个
文职人员。不过一会儿他又打起精神来,飞快地扫了汉斯·卡斯托尔普一眼,这时
汉斯正好来得及把眼锋避开,仰望天际的某个地方。他感到这时心儿又在怦怦地跳
——莫名其妙地、不由自主地跳着,像上次在山上一样。
星期日余下的时间中,别的没有什么突出的事儿,也许饭菜方面是例外,因为
它们和平时相比做得再丰盛也没有了,至少菜肴方面显得更加精美。午膳时吃的是
鸡冻,盆里还有小龙虾和去核樱桃,冷饮以后又是糕点,盛在用棉花糖编织成的篮
子里,此外还有新鲜的菠萝蜜。晚上,汉斯·卡斯托尔普喝了啤酒后,又觉得比前
几天更加疲倦,四肢也更加冷冰冰、沉甸甸的,不到几分钟,就跟表哥说了声晚安
告别,急急上床,把鸭绒被子盖住下巴,像被人击昏似地睡熟了。
但第二天,也就是这位客人上山后另一个星期一,每星期的常规又周而复始:
这就是说,克罗科夫斯基大夫每隔一周,总要在餐厅里向山庄疗养院的全体成年人
作一次报告,凡是懂德语的,而且不是“奄奄一息”的病人,都是听讲的对象。汉
斯·卡斯托尔普从他表哥处得悉,报告的内容是一系列彼此有关的课程,是一种大
众科学教程,总题目是“爱情是一种致死的力量”。这种启迪性的讲演在第二次早餐
后进行,正如约阿希姆一再所说,缺席是不允许的,至少会引起院方大大不快。同
时,人们认为塞塔姆布里尼真是胆大包天,尽管他的德语比任何人强,可他不但从
不前去听讲,而且对这种讲演嗤之以鼻。至于汉斯·卡斯托尔普去听讲的原因,主
要是出于礼貌,其次是他对内容怀着不加掩饰的好奇心,因而他迫不及待地去听。
然而听讲之前,他做了一桩不近人情的乖戾之事:他身不由主地作了一次长时间的
散步,使他的情绪坏得超出一切意料之外。
“你留神听着!”当约阿希姆那天早晨走进他房内时,他劈头就是这么一句。“我
现在明白,这样的日子我再挨不下去了。横着身子躺着——这样的生活方式我已受
够了,叫一个人的血液似乎也昏昏欲睡。对你来说自然不一样,你是病人,我丝毫
不想引你到歪路上去。要是你对我没有意见,我很想一吃好早饭就经常到外面散一
会步,随便蹓跶一会,一二小时就行。我准备在袋里放些什么当早餐,这样我就自
由自在了。咱们倒要瞧瞧,散步回来后我是不是会完全变样。”
“妙极了!”约阿希姆说,因为他看出,对方是真心实意、信心十足的。“可是
我劝你别太过分。这里和家里毕竟不同。散步后,得准时回来听报告!”
实际上,年青的汉斯·卡斯托尔普怀有这样的企图除了身体上的原因外,还有
别的种种理由。他热辣辣的脑袋,嘴里常有的苦涩味儿,心头任意怦怦乱跳——这
一切固然叫他难受,但使他更难以适应这儿的环境的,倒是这样一些事实:例如邻
室那对俄国夫妻的所作所为,又病又蠢的斯特尔夫人在餐桌上喋喋不休的谈话,每
天在走廊上听到的那个骑手绅士有气无力的咳声,阿尔宾先生的议论,周围青年病
人的交际习俗在他内心所产生的印象,约阿希姆在端详玛鲁莎时脸上的表情,以及
其他诸如此类的感受。他暗自想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