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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室半开的窗下:灯如豆,一只蕉扇跌落在地,倦极的人儿倚坐在帐边,唇畔噙着微微笑意,却已是半入梦乡。
疼惜怜爱,无限柔情涌上心田,刘珩不及推门,灯影一黯已自窗中掠入屋内,拾起地上的蕉扇轻轻放落床头矮几,拢过香肩欲抱杨柳风上床。
她却已悠然启眸道:“回来了。”语声里带着一丝慵懒,春水中亦漾着掩饰不去的倦怠。
刘珩歉意地一笑道:“以后再不让风儿如此苦等。”——从前,杨柳风也常等他到深夜而不支睡去,每一次他都心疼地责备她不知爱惜自身,然而,世事几变,今夜他才终于明白:哪里会有妻子不等丈夫的?原来,那么久之前她便以妻子之心相待,只是自己不知、自己不懂罢了,这漫漫四年多的岁月中,他究竟错过了多少、忽略了多少?越来越没把握,惟有此刻却深深省悟:她吝于自顾是因为已将全部的心意倾注在他的身上,还能再责备吗?该责怪的人是自己吧?
杨柳风含笑正欲答话,却忽然烟眉一蹙挣脱他的怀抱跑到窗畔去一阵干呕,刘珩微微愣怔中才忽然想起自己一晚上又是酒又是肉,这满口的酒气油荤自然是熏得她不自在,看着窗前的娇躯微颤,他心疼得想要上前去扶,却又怕再扰得她难过,一时进退无措。
杨柳风平息了翻涌抬眸歉然一笑,小声道:“风儿去倒杯茶来。”言罢,已是略窘地垂首走向外间,刘珩微一踌躇仍是举步跟了出去。
堂屋里灯影幽幽,桌上灯畔摆着粗简的茶具,另一侧整齐地叠放着两匹粗布。
“这个是下午买的?”刘珩微微意外地问着,走近前去摸了摸,虽是寻常的布匹,但却也紧实柔软。
“是傍晚的时候安姐姐送过来的,说是村里的人都用她纺的布,这两匹是为贺咱们乔迁的,还说现如今正理了最好的纱来用心细纺,过两天再送两匹精细的布料给孩子做衣服穿。”杨柳风边说着,边盈盈奉了茶来。
依旧是那个熟稔恭谨的动作,粗瓷茶盏温热在手的时候,刘珩忽然忘记了所有的言辞,只怔怔地凝睇掌中微酽的茶汤:第几次深夜晚归这样地接过她呈奉的茶水?不记得了,只知道这入手的温热每每柔暖了他的心,而今夜的这一次犹胜往昔。
不知为什么,忽然就想到了那一夜的军营中,他最落魄最伤痛的时候,她唯一的一次奉上一杯冷茶:“茶已经凉了,王爷好歹先润润唇,风儿马上去沏热的来。”
刘珩垂眸在手中的茶盏,或者她每一次所奉的并非是茶,而是一颗颗温柔挚爱的心,也只有这样的茶才不会因世事的莫测而减淡,不会因时光的流逝而变冷,他失神一笑:一生能得这样的一盏痴浓,夫复何求?
“是不是这茶粗劣难咽?”杨柳风不知何时已去端了盆热水进来,见刘珩依旧捧着茶盏站在原地,微带歉意地低声相询。
“没有的事。”刘珩忙抬腕饮尽,放下茶盏道:“好喝,一点也不涩口。”
杨柳风已然绞干一块细葛巾递到他面前柔声道:“擦把脸。”待刘珩接过才接着说:“风儿下午托了佟大娘请人去箍一个浴桶,明日才得到,今天晚上珩只能将就着擦一擦身子了。”
湿热的葛巾抹过脸颊,刘珩顿觉酒意一散,神气清爽,笑着递回葛巾道:“难为风儿想得周全。”
杨柳风只是接过葛巾浸入水中,携着刘珩坐到一旁的长凳上,垂首为他宽解衣带。
刘珩含笑垂望:或者是因为日日耳鬓厮磨的关系,一到宽衣就面带娇窘的人儿如今也渐坦然自若了起来,衣衫褪却,看到精实硕结的身躯也并没有羞涩不安地目光躲闪,只是,眸色中更多了温存和悉心,这样的转变令他多了一份安稳和舒松,却同时又有了一丝疑惑和担忧:是否这样的转变也意味着他对她的吸引力亦在渐渐消退?
猜测与权衡中,温热的葛巾轻柔地驱走他身上的汗腻和酒气,凝眸,只见伊人温婉浅笑垂睫专注于为他拭身,因着微微的低俯而不经意呈现在他眼前的圆润锁骨与晶莹的肌肤,伴着熟稔的幽馨和偶然拂过他肩颈的若有似无的气息,骤然令刘珩的心炽热悸动起来,而她宁静安闲的神色却竟也成了无可救药的撩拨。
终于,深吸一口气,刘珩舒臂将那乱人心神的罪魁祸首揽入怀中,下一刻,已欺唇吻上还来不及发出任何声响的樱瓣。
似有一瞬的讶异无措,但杨柳风没有推拒,却是很快给了他淡淡的甜美的回应,只是那样的回应中安抚远多于情欲。
不满于那样的寡淡顺从,刘珩微微拧了拧眉,低吟一声抱着她走向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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