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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个时期。但是一个人年轻的时候反正无论什么事都要老等着,没办法,也等惯了。
〃就是这一点麻烦︰刚红起来,老子娘不肯放她们走的,总要等赚足几年再说。好在还年轻。她们这些人嫁人也难,〃她喃喃地娓娓说下去,织着她的鸦片梦。在他的年纪,他需要一个梦想,才能够约束自己。让他以为他要是听话,她真肯拿出钱来替他娶粉艳霞。等他吃上了�,他会踏实些,比较知道轻重。
吃�她倒又不怕冯家听见。
〃怕什么?我们吃得起,〃她会告诉媒人。
现在年轻人不大有吃�的,现在是兴玩舞女、闹离婚。他要是吃了�肯安静蹲在家里,冯家也不会反对。大爷三爷他们吃�照样出去,不过他们的情形不同。第一他们手里有钱。没有钱吃上了�,就顾到这口�。他要到堂子里过瘾哪儿行?靠三爷接济他那两个钱能到哪里?还是家里这张铺。总有一天他也跟她一样,就惦记着家里过日子与榻上这只灯,要它永远点着。她不怕了,他跑不了,风筝的线抓在她手里。
第十四章
定了亲,时而有消息传来,说冯家小姐丑。
〃不会吧?〃银娣说。〃这些人嘴坏,给他们说出来还有好的?你四表姑看见过的,没几年前的事。虽然说女大十八变,相片上是大人了,有现在这年纪了。你四表姑说相片像。〃
〃相片也够丑的,〃玉熹说。
〃有人不上照,无为州大概也没有好照相馆。我本来说再托人去看看,就难在顺便──谁到无为州去?要是太明了,他们家又还不肯给人相看。不是看在老亲份上,连张照片都不肯落在人家手里。〃
他不好意思老是嘀咕这件事,不过看得出来他老惦记着,不放心。
〃我们家从来没有过退婚的事,〃她说。〃无缘无故把人家小姐退掉,这话也不好说。还是过天再托人打听打听。〃
做媒的时候,男家的条件本来是要早娶,半年后就娶过来了。近年来都是文明结婚,忌讳新娘子穿白的就穿粉红。银娣在这些事上也从俗,不想太特别,不过文明结婚要请主婚人证婚人,要拣有名声地位的才有面子,她自从替儿子提亲这样难,把这些亲戚故旧都看透了,也不犯着再为这件事去求人,索性老式结婚,连租礼堂这笔费用都省了。
〃老法结婚!〃女人们都笑嘻嘻地说。〃现在都看不到了。〃
她都推在女家身上。〃他们要嚜!他们还是老规矩。〃
她其实折衷办理,并没有搬出全套老古董玩艺给他们取乐,因为大家看确是招笑,就连那些怀旧的女太太们,喃喃地说著『嗳,从前都是这样,〃也带着一种奇异的微笑。是像从前,不过变得乡气滑稽了,嘲弄她们最重要的回忆。
现在大家都不赞成老式新房一色大红,像红海一样,太耀眼,刺目,所以她布置的新房极平常,四柱床,珠罗纱帐子,只有床上一叠粉红浅绿簇新的绸面棉被有几分喜气,衬着凝冷的冬天的空气与灰黯的一切,使人微微打个寒颤。楼下也只有门头上挂着彩绸,大红大绿十字交叉着,坠着个�球花式的绉折球。新郎披红,也是同样的红绸带子,斜挂在肩膀上,此外就是戴顶瓜皮帽,与众不同些,跟客人都站在幽暗的大房间中央,人多了没处坐,应酬话早说完了,只好相视微笑。
〃还不来……!〃客人轮流地轻声说。一群孩子们更等得不耐烦。
〃要等吉时,〃有人说。
〃时辰早到了。花轿去了几个钟头了?〃
〃今天好日子,花轿租不到呢。现在少,就这两家。在城里。……城里到一品香,还好,没多少路。〃
女家送亲到上海来,住在一品香。
〃还不来!〃
〃谁晓得他们?〃新郎咕噜着,低下头来扯扯身上挂的红绸带子,望着那颗�球作自嘲的微笑。
终于有人低声叫著『来了来了。〃孩子们都往外跑。大门口放了一通鞭炮。银娣在楼上陪客,也下来了。没叫小堂名,呜哩呜哩吹着,倒像租界上的苏格兰兵操兵。军乐队也嫌俗气,不比出殡。索性没有音乐。
人堆里终于瞥见新娘子,现在喜娘也免了,由女家两个女眷搀着,一身大红�花细腰短袄长裙,高高的个子,薄薄的肩膀,似乎身段还秀气。头上顶着一方红布,是较原始的时代的遗风,廉价的布染出来,比大红缎子衣裙颜色暗些,发黑。那块布不大,披到下颏底下,往外撅着,斧头式的侧影,像个怪物的大头,在玉熹看来格外心惊。
新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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