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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角流血,
目光呆滞,一瘸一拐地对着我走过来。我儿子背着书包,提着一捆散着热量滴着
油珠儿的油条,面无表情地跟随在后。在我儿子身后,是那犹如牛犊一样的威武
大狗。狗脖子上挂着我儿子上学时使用的树脂水壶,水壶上画着卡通图案,因背
带太长,每走一步,水壶就要碰撞一下它的膝盖……
我一声惊叫,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和衣躺在沙发上,头上冷汗涔涔,心里
空空荡荡。安眠药的副作用使我脑袋发木,从窗口射进来的晨光使我眼睛刺痛。
我挣扎着爬起来,胡乱地洗了一把脸,看看墙上的电子表,已是六点半钟。电话
铃响,我接。沉默。我不敢贸然说话,忐忑地等待着。是我,她有些哽咽地说,
我一夜未睡。——放心,我很好——我给你送点吃的吧——千万别来,我说,不
()
是我怕什么,我敢拿着喇叭筒子站在楼顶上说我爱你,但那样,后果就不堪设想
了——我明白——近期我们少见面,别让她抓住把柄——我明白,我觉得我对不
起她——你千万别这样想,如果有罪,那也是我犯下的,何况恩格斯早就说过,
没有爱情的婚姻是最大的不道德,所以,其实我们都没有错——我给你买几个包
子,放在传达室里好吗?——千万别来,我说,放心吧,饿不着地里的蚯蚓就饿
不着我。不管将来如何,现在我还是副县长嘛,我去招待所吃,那里什么都有—
—我特别想见你——我也是,待会儿你上班时,在书店大门口把脸对着我的窗户,
我就见到你了——可我见不到你——你会感觉到我,好啦,宝贝,小春春,小苗
苗……
我没有去招待所吃饭。自从与她有了肌肤之亲后,我感到自己就像一只恋爱
中的青蛙,没有食欲,只有源源不断的激|情。没有食欲也要吃。我找出她搬运来
的那些杂七拉八的小食品,胡乱塞了几口。我尝不出这些东西的味道,只知道它
们可以产生热量,提供营养,延续我的生命。
我手持望远镜趴在窗口,开始了习以为常的功课。我头脑里有准确的时间表。
县城的南部那时还没有高大的建筑物,视线通达,如果愿意,我可以把天花广场
上那些晨练的老人的面孔拉到眼前。我先把望远镜对准了天花胡同。天花胡同一
号,是我家的门牌号码。大门紧闭。门上有我儿子的敌人用粉笔画上的图案和标
语。左边是一个龇牙咧嘴的男孩,半边脸涂白了,半边脸虚着,两条细胳膊举到
头顶,仿佛是在投降,两条细腿叉开,中间有一个大得不成比例的生殖器,生殖
器下一道白线,直画到大门底部,这肯定是尿液了。右边的门板上画着一个眼大
如铃铛、嘴巴咧成月牙状、头角上翘着两根小辫子的女孩。她也是两条细胳膊举
到双肩上方,两条细腿叉开,中间有一条白线直画到大门底部。男孩图案左侧写
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蓝开放;女孩图案右侧写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庞凤
凰。我明白这图画作者的意思。我儿子与庞抗美的女儿是同班同学,庞凤凰是他
的班长。我的脑海里一一闪过春苗、庞虎、王乐云、庞抗美、常天红、西门金龙
等人的脸,心中乱成一堆垃圾。
我把镜头略抬,天花胡同猛然缩短,天花广场收入眼底。喷泉休歇着,一群
乌鸦在周围抢夺食物。那是些残缺不全的仿佛火腿肠的东西。我听不到乌鸦噪叫
的声音,但我知道它们在噪叫。只要有一只乌鸦叼着食物飞起来,便会有十几只
乌鸦奋勇地冲上去。它们在空中厮打成一团,被啄掉的羽毛在空中飘动,犹如为
死人祭奠时烧化的纸灰。地上散乱着一大片啤酒瓶子,有一个戴着白帽子、大口
罩、手持大扫帚的环卫女工正为了这些瓶子与一个拖着蛇皮袋子捡破烂的老头争
执。环卫部门归我管,我知道捡卖废品是女工们的一大收入来源,而废品当中,
利润最高的就是啤酒瓶子。那个捡破烂的老头每往蛇皮袋里装一只啤酒瓶子,那
个环卫女工就用扫帚扑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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