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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雨后的清晨,在看守所之内,何家全竟嗅到了淡淡的清香。铁窗外操场上唯一的一棵玉兰树开花了:芬芳阵阵,幽远沁人。
那一树不起眼的素雅花朵,令何家全情不自禁想起鹿港的玉兰树。当年准备在鹿港建工厂时,望着那空旷的土地,何家全就想,一定要在厂区内多种几棵树。
那时也是四月,时至黄昏。何家全忙里偷闲,和雅子开车到鹿港苦瓜岭后的小山上去选购树苗。
亚热带丘陵温暖湿润,树木葱茏,可选的树种很多。
榕树枝繁叶茂,浓荫宜人,但榕树的生命力太旺盛了,独木亦可成林,而且根系蓬勃,往往一发而不可收,那时想到的是要开百年老店,仿佛生意可以永远做下去,树长大了该怎么办,岂不会遮天蔽日?
还有一种树是芒果树,叶宽而色重,还可以挂果,广东人认为硕果累累“意头好”,但这里毕竟不是适合吕宋香芒生长的热带,“桔生淮南则为桔”、“桔生淮北则为枳”,鹿港结的本地芒果又青又涩,徒有其表,有果树的虚名,而没有水果的实味。
何家全问园艺师:有没有开花的树?
那就选红花树吧。
园艺师推荐的是鹿港街道两旁最常见的那种花树,硕大的红花鲜艳而炽热。但在何家全印象中,这种树一到秋天便落红飘零,虽说是常绿乔木,但经不起凄风苦雨的折磨,秋风一吹,便枝瘦花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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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浪漫的婚礼(4)
“落叶满街红不扫”是很令人伤感的。
选来选去,只有白玉兰花树最适合何家全的心意。
它树冠不大,小巧玲珑,婆娑的树影让人爱让人怜。而且独立一隅,从不张扬,一年四季翠绿盎然。开花的时候,香气四溢,花期特别长。
白玉兰是寻常百姓家的花。在物质匮乏的时代,常有挎着篮的中年妇女在江南街市上摆卖玉兰花,用铁丝串起,有色有香,便宜时只要一角钱一枚,红绳一系便成了邻家女孩的妆物,是世界上最便宜的饰品。
当何家全把选好的玉兰花树亲手栽在办公室的窗下的时候,曾有一种成就感和满足的喜悦。但从那以后,何家全的生命也驶向了快车道。一天到晚为赚钱奔波,像一个永不停息的陀螺,拼命旋转。
两年多的时间里,何家全只为玉兰花树浇过一次水。即便玉兰花树枝繁叶茂,何家全也没有闲心去观赏。直到有一天,雅子告诉何家全,玉兰花开了。何家全站在办公室窗前,打开窗,深深吸一口有点香甜的空气,但也只有那么一小会儿,又被叫回办公桌旁听电话,那短暂的闲情逸致就这么被打断了,就好像何家全仅有的一次在工厂院子里打羽毛球,挥动了几下拍子就匆匆结束。
去年夏天,当何家全身陷囹圄,在看守所去提审的路上意外地捡拾到一朵玉兰花,生息尚存,余香犹在,那一瞬间何家全仿佛感觉到了花的体温。如今,何家全才深深的体会到自己对玉兰花的态度,就似对雅子的依恋。虽然心中钟情,但关爱很少,在一起分享的时间更少。
当人去楼空,当花事已了,当往事成烟,当繁华云散——何家全亲手种下的玉兰花树是那么令何家全魂牵梦萦。
昨夜雨疏风骤,那门前的玉兰花,如今还好吗?
心绪难平,何家全写下了一首题咏白玉兰的诗:
落花时节伤别离,
独剩幽兰向隅开。
清芬沾衣随夜远,
倩影留痕入梦来,
身锁梅岭新白发,
心系翠园旧亭台,
已恨百越蓬山远,
更念潇湘天下白。
有人说苦难中的诗情是文化的最高境界。
在苦难中,何家全之所以尚有一份诗心,完全是因为有雅子。
得知梅舒和何家全离婚的消息,雅子心情很矛盾,何家全一定很绝望,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
经此劫难,雅子对何家全的爱更加不可遏制,在她心目中何家全永远是真正的英雄,她愿意等着何家全出来,和他一起重建生活,哪怕是十年八载。
当雅子鼓起了勇气去看守所探望何家全的时候,何家全正从看守所被押上囚车解往劳改农场服刑。雅子不顾一切地跑上前去,隔着看守所的铁栏杆高声呼唤,这是她第一次当面叫何家全的名字:
“家全!”
何家全看到了雅子,他举起带着手铐的双手,百感交集。
囚车启动了,卷起一阵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