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搁在了岚的嘴里,他仍笑着挑衅地吐了吐,然后又把耳朵吞了进去,使劲地嚼了嚼,咽了下去。
末了,还笑道,「真难吃啊……」
所有人都被岚这超乎常态的禽兽般的举动吓着了。岚呢,仍悠悠地长叹了一口气,酒足饭饱似的继续垂下了他的头。
「妈的!混丵蛋!你们给我揍他,狠狠地用刑,让他试一遍这儿所有的刑具!但是记住,别把他弄死,让他活着,活着等老子明天来爆了他!」
岚看着夏衡血淋淋地退出刑室,但他的苦难并未就此结束,昏沉中看到一群青面獠牙的鬼,手里扛着五花八门的刑具,奉了阎老之命,要将他处之极刑。
他又缓缓地呼出最后一口气,身体也跟着那口呼出的气化作虚空,若有若无地走失在茫茫的尘埃里。
支离破碎
翌日,当夏衡再见着岚时,他已经不成人样了,身上无一处完肉,一身的血肉静谧的绽放在暗室的幽光里,似腐烂的玫瑰,极尽着最后一程的壮丽。
他因苦难而美得愈发的艳丽了。一切人事流芳之物皆是因“死”而得以永恒,身前再是素淡之人,死时一并是血肉怒放,艳靡纷华的,烂漫地叫人意犹未尽。便是那花,最美的一程,是落蒂入土前的这短短一程,但只是这短短一程,已艳过那杳杳一世,苟且居安的风光。
夏衡远远地看着,竟觉得离他从未有如此之近过。
他忍俊不禁地发抖,不知是因欢喜还是因苦痛,一种感情至于极致,一并是叫人疯狂的。
他颤抖着点了一根烟,岚悬在弥漫的烟雾里,姿态壮烈,似承天之命,降凡于人世受刑的“耶稣”,以一生的灾难应承着“命”的诅咒。
下手用手指在岚鼻下探了探气,道,「上将,好像没气儿了。」
夏衡一惊,动手狠狠挥了手下一鞭子。
「妈的!老子不是留活的么?下手这么重?!」
手下委屈道,「不是你说所有的酷刑都用一遍的么?」
「你不知道控制力度阿?他要死了你们一个都别活!」
他走近岚,掀开他凌乱的长发,那隐藏在血污后的脸惨白地没有一丝血色,连幽室的暗光都能将他轻轻巧巧地穿透。
他仿佛是死了,如解脱一般,表情舒逸而安恬,唇角仍扬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他生来就只此容貌,无论灾禄福祸,一概笑而应之。
他试了试岚鼻尖的气,没有一丝热度。恍然间似失了一间心爱的玩偶,再是暴戾的人,心中也难免有一丝不舍的温绵的情愫。
可无可奈何,他把他弄死了,没玩到最后。没想到他这么不经死,曾经叱咤风云,傲睨一切的少将,在死亡面前也是这般懦弱。
夏衡赫然就回忆起第一次见他的样子,白衣若雪,容貌似水,青丝如帛,笑意凉薄清浅,是素雅秀丽的青瓷,与这尘垢满面的乱世那般的格格不入。可就是这么一个脱尘的“仙人”,竟是整日戎马倥偬,整日杀人无度。
与这乱世一样,矛盾至不可协调的个体,终只能以“毁灭”而平息一切干戈。
夏衡长叹了口气,管手下要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帮他擦拭面上的血污。
手下道,「上将,要不要去请医生?」
「……不用了,找一身干净的军装给他穿上,然后好好埋了。」
毛巾擦到岚的嘴边时,那唇角忽然又动了动,夏衡还来不及反应,脸上便粘上了一口血痰。
「……还没完儿呢……就急着给我下葬了?……」
岚缓缓地睁开眼来,有些费力,两眼睑就似蝴蝶的翅膀,想要起飞,可断翅未愈,只能费力地扑腾。
「你没死?!」
说不出的惊喜和亢奋。
「呵……你都没死呢……我怎么舍得死……」
在这闭目冗长的一梦里,他几次去了鬼门关,可临到关头却又逃了回来。他还想见虹最后一面,见着他好好的,见着他健康常乐的,他才得以瞑目。
他亏欠虹的,到死都亏欠他,心甘情愿的亏欠,死皮赖脸的亏欠。总之以“亏欠”的理由,他才能到死,一颗魂魄都能死缠烂打地跟着他。
他吸附着他,或远或近,或生或死,不离不弃。
夏衡抹去脸上的血痰,笑道,「没想你对我这般深情厚谊阿……」
岚涣散的目光绕过他,望向一方无边无际的虚空。
「……我求你一个事儿……」
「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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