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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怪物,身上只长了一条腿,而且长在身体的中央。我做过的最可怕的恶梦,便是看到他跳过树篱和水沟在追赶我。总之,我为这每月四便士的报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不断地受到这些恶梦的折磨。
不过,尽管我一想到那独腿水手就毛骨悚然,我却不像其他认识船长的人那样害怕他。许多个夜晚,他喝进肚的兑了水的朗姆酒超过了他脑袋所能承受的限度,这时,他便会坐在那里,旁若无人地唱他那首老掉牙的破歌;有时他也会请大家都喝上一杯,并强迫那些被他吓得瑟瑟发抖的客人们听他讲故事或跟着他一起唱那首歌。我常常听到他们齐声高唱“哟嗬嗬,一瓶朗姆酒”,声音大得连房子都震动起来了;人人都尽量唱得比别人声音大,惟恐被他斥责。他一旦发起酒疯来可谓是世界上最蛮不讲理的家伙,他会用手猛拍桌子,让大家安静;他会猛然对别人问的一个问题大发雷霆;他有时还会因没有人问问题而认为大家没有在听他讲故事,结果同样大发雷霆。他甚至不允许别人在他喝得昏昏沉沉地上床睡觉前走出店门。
最让大家害怕的还是他的那些故事。那些故事让人听了毛骨悚然,净是些绞刑、走独木板①、海上的风暴、干托图加群岛、加勒比海一带的不毛之地以及在那里干下的野蛮行径。照他的话来分析,他肯定与世界上最邪恶的人一起在海上过了一辈子。不用说他所描述的那些骇人听闻的故事,光听他讲那些故事时所用的语言,就使我们这些未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万分震惊了。我父亲总说我们的旅店算是毁了,因为顾客很快就不会再来光顾这种店了——谁愿意来这里被人发号施令、晚上再被吓得哆哆嗦嗦地上床呢——但我却认为他住在这儿对我们有好处。人们起初的确被他讲的那些故事吓坏了,但事后回想起来又觉得非常喜欢,因为这给平静的乡村生活带来了一份刺激。有群年轻人甚至假装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称他“货真价实的老船长”、“真正的老水手”,还说英国之所以在海上称王称霸靠的就是这种人。
① 海盗残害俘虏的一个方法,将人蒙上眼睛,让他沿着伸到船舷外的木板行走,最后掉进海中淹死。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的确在毁我们的旅店,因为他在这里住了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住了一个月又一个月。他最初付的那点钱早就花完了,可我父亲总是鼓不起勇气来向他开口要钱。只要我父亲向他提起这事,船长便会用力猛哼一声,听上去简直像咆哮,同时用眼睛瞪着我那可怜的父亲,吓得他赶紧从房间里退出去。我曾见过我父亲碰了钉子后绞着双手的样子,而且我可以肯定,整天生活在这种烦躁与恐惧中,肯定大大加速了他不幸的早逝。
船长住在我们店里的那些日子里,除了从一个小贩那里买过几双袜子外,他的衣着从来没有任何变化。帽子的一个角耷拉下来,风刮来时极不舒服,但他从来不去管它。我还记得他那件外套的尊容,他在自己的房间里左补右补,结果上面补丁摞补丁,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他从不给人写信,也从未接到过任何人的来信;除了喝醉酒时和左右邻居说说话外,他从不与人啰唆。至于那只大水手箱,我们准也没有见他打开过。
他只有一次被人顶撞过。那是他住在我们店里最后的日子里,当时我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已经病入膏肓。一天傍晚,利维塞大夫来给我父亲看病,留下来吃了我母亲做的饭菜,然后走进客厅,一面抽着烟斗,一面等他的马车过来,因为“本鲍将军”老店没有马厩。我跟着大夫进了客厅,注意到大夫和里面那些土里土气的乡下人,特别是和我们那位稻草人似的海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因为利维塞大夫衣冠楚楚,举止大方,头上扑着雪白的发粉,一双明亮的黑眼睛炯炯有神,而我们那位船长污秽不堪,身体臃肿,正被朗姆酒灌得醉眼蒙眬地趴在桌上。忽然,他——也就是船长——扯开嗓子又唱起了那首老掉牙的破歌:
“十五个人站在死人的箱子上——
哟嗬嗬,一瓶朗姆酒!
管他魔鬼有什么花招,喝呀——
哟嗬嗬,一瓶朗姆酒!”
我起初以为他歌中唱的“死人箱子”和他楼上房间里那只大箱子一模一样,结果这念头在我的恶梦中便和那独腿水手搅到了一起。不过,大家对他这首歌早已习以为常,那天晚上的客人中,只有利维塞大夫一个人是头一次听到,我注意到这首歌使他颇为反感,因为他抬头生气地朝船长看了一会儿,然后才接着和花匠老泰勒谈一种治疗风湿病的新方法。与此同时,船长渐渐地唱到了兴头上,终于猛地一巴掌拍响了桌子。他那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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