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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内一片寂静,我不敢打扰晁视的思考,就倚在座位上想明日的朝会。只是心里的秘密被人窥破,一时间竟是心绪潮动,因为连日操劳而被压下去的某种情绪被挑了起来,心底一阵酸涩一阵隐痛。
“停车!”
我跃下马车,示意护卫队给我让匹马出来:“醒源兄,你和德立回去吧,我现在进宫。”
“你现在进宫干什么?而且宫禁已经下了,你怎么进得去?”
我转头看了双姝一眼:“姝鬟身上有可以深夜入宫的令牌……我去……面圣……”
嘉凛不在,明日朝会只有他在陪都祭祀时准备的诏书。那诏书在升任秉笔尚宫职位的珊珊、珊影两人手里,由赫拉监管,我也不知道具体的内容。但皇帝隐瞒行踪,对于朝中大臣来说,是件令他们怀疑而且不满的事。为免被他们猜忌,我是应该避嫌些,
可此时此刻,心血来潮,那冲动竟是抑制不住,若是不进宫一趟,我真怕自己会憋屈死。
就任性这一次吧,任性这次以后,我一定谨小慎微,绝不再肆意妄为。
北极殿里灯光幽暗,珊影见我进来,居然毫不惊讶,只是问道:“相君今夜也照往常一样留宿北极殿吗?”
如果按照礼法制度,皇帝不在,有人夜睡龙床,那可是直接定为谋逆大罪的僭越行为。只是在我脑里这念头闪了闪就过去了,也没放在心上。
“这几天来求见圣上的人多吗?”
珊影摇头道:“只有中书省的连相来过,被珊珊以圣上军务繁忙为由,直接打发走了。”
军务……我的心沉了一下,想问问珊影知不知道嘉凛的近况,可话到嘴边,却又问不出来了,转成了一句:“我睡了,你们也安排了姝鬟姝妙早些睡吧!”
或许是嘉凛离宫之前,就已经想到了我会忍不住来北极殿,因此刻意做了安排。推开寝宫的门,在屋角的长明灯的照耀下,寝宫里的摆设竟跟我和嘉凛离开一起去陪都的早晨一样,根本没有收拾,若不是宫里空气清新,加上门窗紧闭,十日无人居住,又不加打扫,这寝宫早已落满灰尘了。
分隔内外的屏风上挂着件嘉凛换下来的紫色长袍,一侧的水架上摆着装着水的铜盘,水架上的挂钩上我用过的手巾还挂着。与屏风相对的书案上嘉凛看了小半的一本《国策论》被镇纸压着,似乎正在等待主人重新翻阅。
绕过屏风,宽大的龙床上竟连被子也没折,还保持着我当日迟起随手翻开的半窝形。
我有些恍惚,仿佛看到嘉凛持着书走过来,敲敲屏风的边框,笑吟吟地问说:“你一大早发什么愣啊?”
“我只是在想你如果出征,我该怎么办。”
我轻叹一声,当日遮遮掩掩未曾出口的话,终于在这幻觉里说了出来。
你不在我身边,我该怎么办?怎么样才能安下心来?不必担心你的安危,也不必记挂你的行止,更不必如此惶惶不可终日,尽管尽力的埋头于公事,却还是有股悬心挂胆的感觉。既怕你有什么测,又怕自己行事偏差,乱政败国,害你尽毁基业。
“嘉凛,以前是我错了……”
我应该趁你在安都的时候,就把自己的想法毫无遮掩的告诉你;更应该趁你在宫里的时候常来与你相聚,而不该总是在你面前逞强行事。
你在安都的时候,我不常进宫与你相守;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也不似你感情外露,总是不肯低头,也不肯主动说什么甜言蜜语,生怕在你面前示弱或者表露感情,会损了自己的自尊。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示弱,对他表白,并不损害自尊,只是我纯粹的好面子。
“面子”和自尊的分别,我竟是在思念中才体会到的,只可惜此时你却已经远在樊江一带,纵使我说一千声一万声,你也听不到;纵使我有心,此时却也无法你相拥共眠。
我躺在龙床上,本来以为会无法入眠,不料被褥一盖,眼睛一闭,闻着床上枕间还留着的熟悉气味,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一梦悠长,直梦到嘉凛凯旋归来,我光着脚丫外出迎接,在雪地里栽了个大跟头,逗得嘉凛哈哈大笑,我才醒了过来。一时没有分清现实和梦,觉得脚底一阵凉意,还真的以为自己摔倒在雪地里被嘉凛取笑,不禁怒骂:“混帐,你还不过来扶我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