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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使她一辈子都对这段时光充满甜蜜回忆。然而,现在她甚至看不到一张真正的笑脸,她自己的笑脸因为孩子父亲的不幸也很难看见了。革命有时就是这样,并不比坐牢或者比坐牢还要难受的折磨好受一点,尤其是搞地下革命的。我并不是怀疑或者否认自己的一生,但如果一个人还有来世的话,我想我一定会重新选择自己的职业,我宁愿做个短兵相接的战士,也不要重操旧业,这是世上最残酷、最抑制人性的职业。
这个月底,保密局一批政治犯在秘密押往重庆途中的前一站丰都码头被营救,著名的有张干林师长、卢学东教授等11人。这当然是我们干的好事,又一件好事!这事把毛人凤气疯了,他吼叫着从一楼冲到四楼,从厕所冲到会议厅,像一条被咬伤的疯狗。我钻在办公室里,表面上气呼呼走着,骂手下人,甚至还踢翻了两只热水瓶,心里头却高兴得直想哈哈大笑。我有种预感,毛一定会派我去处理这事,这样的话我们11名同志必将安然无恙离开鬼城丰都(他们暂时还未离开丰都),因为我知道他们藏在何处:就在码头警务连弹药库里的11只墨绿色炮弹箱内,我将在派出所有人四处搜索的同时安排船只,将同志们划过江去。
果然,被我踢翻的热水瓶渣子还未清理净,我桌上的电话便响了,我抓起电话(故意对着话筒骂人),听到毛气冲冲的声音,要我马上乘他专机去重庆。就这样,我去了丰都,把同志们安然送过了江。因为没有抓到人(永远抓不到),我自然不能很快回去,所以我又在重庆耽搁下了。
一天中午,我正在行山宾馆陪两个美国佬用餐,我的勤务兵急冲冲跑来向我报告,说毛人凤马上到重庆,现在正在飞机上。我赶紧驱车去机场。机场已候了一帮政界军界要人,经打问才知毛是陪蒋经国来重庆的,我一个小小处长还远不够迎接的资格。
这天晚上,毛忙完了大事,将我喊到他下榻处,一见面就得意洋洋地对我这样说:“你没有抓到共党,我倒是抓到了条大鱼,一条大大的鱼,你想知道是谁吗?”看我摇头,他又说,“是林英,你没想到吧,这个婊子养的!”
林英就是你母亲当时的化名。
我说:“林英?不会吧,她不是杨大人的夫人,怎么会呢?”
毛骂:“嘿,什么夫人,他们根本不是什么夫妻,都是他娘的共党!”
我想这下真是完蛋了,可怎么会这样呢?我故意套问他怎么发现的,他嘿嘿一笑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力。是那个婊子自己把自己卖了!嘿嘿,是她肚子里的小东西把她卖了,嘿嘿。”他边说边来来回回走着,一边又津津有味地说,“你想不到的,她在生那个小东西时几次昏昏迷迷地呼叫一个叫‘何宽’的人名,下面人向我反映这事后,我就想这个‘何宽’是她何许人也,她干嘛在这时反复呼喊他?这中间肯定有秘密,有她不可告人的东西。起初我以为这何宽是她的相好,孩子是她和相好私生的。这么想着,我还为杨丰懋感到不平,戴了这么一顶绿帽子。但后来我琢磨起何宽这名字时总觉得很耳熟,像是听说过似的,是谁呢?军情处的老汪给我提了个醒,说是30年代曾在上海滩上名噪一时的一个影星,名字就叫何宽。而这个何宽你应该知道是谁,就是我们几个月前曾四处搜捕,后来在紫金山上拒捕被我们当场击毙的那个代号叫老A的共党头子王立。哈哈,这下我把问题想开了,不把她当婊子看了,而是怀疑她和杨的关系,怀疑他们是共党。于是我派人暗中盯梢水西门公寓,哈哈哈,尾巴就这样露出来了。一天晚上,都半夜了,他们的管家,是个女的,突然钻进他们花工的小木房里迟迟不出来。我的人开始以为他们是在偷情,想去看个新奇,结果看里面根本没人影。这就奇怪了,因为花工明明是在里面的,而且刚才还明明看到有人进去,怎么一下都不见了?盯梢人向我这么汇报后,我想有进就有出,让他们不要打草惊蛇,守它个通宵,结果就守到了,天没亮,两人一先一后从地底下钻出来,哈哈哈,那地底下可有名堂呢……”
我知道那房子里有地道,我们的电台就设在地道里,地道破了自然什么都破了。啊,想不到啊,想不到,你的出世居然把你母亲的身份暴露了。你母亲正是在生你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呼喊你父亲的名字而暴露了身份,照毛人凤的话说,就是你出卖了你母亲。啊,一个女人生孩子按说是多么正常的事情,谁想到这……好了,现在我可以跟你这么说,地下工作是世上最残酷又危险的职业,任何一个举动、一个眼色、一滴眼泪、一个喷嚏,甚至一声梦呓,都可能意想不到地出卖你,使你苦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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