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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戈铁马自是为了建功立业,可沙场奔忙,为的也不只是战功荣耀;对他而言,此刻所持所重便是一城军民乱世中得保,不能舍的就是这一腔傲气尊严,为此二者,他粉身碎骨亦是心甘。要以孤城御强敌,若有半分犹豫也是不成。赵慎此刻将这事想得明白,已是铁了心肠。
只是有一桩事,他却忘了。如果有一日,他的所持所重与不能舍难以两全时,他却又该当如何?
这一日又逢阴雨,东方现出鱼肚白时雨滴便已淅沥而下,未及天色大亮,已把几个人周身淋得湿透。赵慎想起从洛城而来时亦是大雨天,虽只是十余日前的事,可当时的心境如何已有些记不分明。他既已打定与城池共存亡的心意,此刻反而满心轻松,也不觉怎么伤感惆怅。此时骑军虽已相背而去,侧头时身旁倒仍是元贵,一时又记起自己赶路急躁时还抽了元贵一鞭。
分兵前他原本是要元贵代他统军东去,元贵却道:“将军都不肯去,何苦为难我?我宁在洛城战死,也不愿去看高氏的嘴脸憋屈过活。”他当时听这话发急,呵斥道:“谁与你说此间撤走就是憋屈,你这样浑说可是要凉东去弟兄们的心。与我比做什么,我祖上四代守洛城,我回去不过是尽本分。”元贵听了却笑道:“将军说洛城是赵氏四代的洛城,我却说这洛城前朝还曾是我元氏的洛城哩。”
此时见元贵策马持槊,连日征战胡须也不曾修剪,根根直竖如钢针,雨水浸湿下也不倒伏,当下略一沉吟道:“天色亮了,诸事看得清楚,警戒也方便。从昨日午后人和马匹都不曾休息,当下且站一站吧。”
话音还没落尽,却突然见半里开外四周皆闪出西燕军兵来,领头的笑道:“这一夜紧赶慢赶总是赶上赵将军了。”原来夜间时赵慎一行走的皆是小路,因而绕了些功夫,这些伏兵想来皆是从大路上赶过来的。
赵慎抬眼扫过去,见对面百余骑军,只冷笑道:“尊驾觉得,你这点人马可拦得住我?”
那敌将道:“将军过得了这一道,便还有下一道,过得了这些拦阻,也未必进得了城,纵然进得城去,再往后的事又如何?可见这不过是以一桩错事来解前一桩错事的急,不如此刻便束手降了吧。”
赵慎见他这一厢车轱辘似的绕圈讲话,余光却瞥见另一厢四周队形已渐渐向中心收紧。于是催马向前逼近几步,对面的敌将惊了一跳,马匹直向后退出一丈地,却听赵慎道:“你慌什么,我是觉得这话说的有理,凑近些愿闻其详。”
西燕军首领也听不出他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只是刚才向后退的那好几步,包围圈已是给扯成了个葫芦形,方才暗暗收拢的队形又散了。其时,元贵突然从赵慎身后闪出来,挺槊大喝了一声,道:“我也听听!”那敌将本来心虚,这突出如来一吓,几乎从马上跌下来,好容易稳住,周围跟着的兵也早乱了,裹夹着一冲,竟然就四散逃了。
赵慎总没想到这样,见状也是一愣,元贵已在一旁扬声大笑起来,声气爽朗开透,直像要把满天阴雨也都震散了。诸人见他,也皆忍不住笑将起来,仿佛此时只是围猎乐事,而并非深陷重围。笑过一时,赵慎摆手道:“住了罢,你们这么高声大气,四面的敌军听了都吓住不敢来寻麻烦怎么办?”
这样一番,夜里不曾睡的困倦也都解了。待再要行时,杜融提马到赵慎身侧低声问:“方才听着,西燕军是已经在前头做个防备,不能再走原路。”
赵慎道:“我知道,可这条路不走,却走哪条?”
杜融微微一笑,轻声道:“灯下黑。”
第23章 良马不回鞍
尉迟远这日与裴禹带着大军自东而来。隔着晨雾遥遥见着西燕军围洛城的营盘,长声笑道:“终是回来了。”再回想出征前的忐忑心境,直如两重天地。裴禹亦笑道:“不想已是一月有余。”众人见他此刻眼角带起笑纹,俱凑趣道:“难得见监军如此开怀。”
正说着,有军兵来到马前报:“尉迟中将军来迎接主将监军。”
尉迟远听说二弟来,也甚为欢喜。等见了面,尉迟中大笑道:“兄长的好消息我是都听说了,我们苦熬了这几个月,总算是要见着亮了。”
几个人各自见了,尉迟远问:“这几日城防还稳当?没什么闯营的吧?”
尉迟中“嘿嘿”笑道:“哪就一个沟里翻倒两次,这一遭连个蚊蝇也飞不进去。”
尉迟远听了,点头又一摇头,自语道:“可这赵慎是哪里去了?”
尉迟中道:“他竟还回来么?”
尉迟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