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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臻是一个对问题设想很周到的人,他甚至对于退出这件事都做了很周到的控制。他给自己找了一个河边的空旷地带,虽然后来夏明朗知道他去河边不光光是为了让他们好找一些,还有更重要的理由。不过像这样,信号烟幕弹插在河边的乱石里的确方便了他们在第一时间锁定他的位置。夏明朗在机舱门口往下看,陆臻靠在一块石头上,清亮的河水从他手边流过,带走一片血痕。空间太小不方便降落,武直的师傅找了个适合的角度在空中悬停,夏明朗拉着绳子跳了出去,粗糙的绳索在掌心滑动,好像着了火似的疼,他这才意识到他没有戴手套。夏明朗先落地,跑了两步之后忽然停住,郑楷从他身边冲过去,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蹲到陆臻面前检查他的状况。&ldo;还,还活着吗?&rdo;夏明朗结结巴巴地问。&ldo;废话!&rdo;郑楷把人抱过来,心想有见过死人还能吐血的吗?夏明朗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按上他的颈动脉,陆臻忽然睁开眼睛看着他,夏明朗心口一凉,像是被一发子弹击中胸口,灵魂飘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ldo;先上去!&rdo;郑楷推了他一把。夏明朗反应过来,说道:&ldo;我先上,拉你上去。&rdo;直升机上已经扔了软梯下来,夏明朗用背包绳把陆臻绑到郑楷背上,自己先爬上去,再把另外两个拉进舱门,直升机马上调头飞去医院。&ldo;队长……&rdo;陆臻的声音极轻,几乎是气流,夏明朗靠过去握住他的手,掌心一片湿腻,全是血。陆臻努力睁开眼睛,喉节滑动个不停,像是努力在吞咽着什么,他的声音低哑:&ldo;我的胃很痛,应该是消化道出血……&rdo;说话间,嘴里又有血漫出来,陆臻被呛到,低声咳嗽。&ldo;够了,行了,别说话!&rdo;夏明朗急忙按住他。&ldo;不行!&rdo;陆臻声音一提,眼神炽热而急切:&ldo;我应该是食物中毒,口袋里,口袋有收集的样品,不过可能不全……我怕撑不到医院,你记得告诉医生。一定要救我,我不想死……&rdo;陆臻固执地低语,粘稠的血沫从唇齿间漫溢出来:&ldo;我不能这样死……&rdo;&ldo;好好,我知道,你不会死,有我在,不会让你死!&rdo;夏明朗看着他的眼睛,觉得自己简直语无伦次,可是陆臻居然就这样被说服了,嘴角微微翘了一下,慢慢合上眼睛。 只是胃出血而已,上消化道出血。夏明朗不停地安慰自己:看着很可怕,其实也不过是胃出血而已,不会有事的,不会死人,只是看着可怕。&ldo;明朗?我来抱吧?&rdo;郑楷看到他的手指全绞在一起,骨节发白,好像随时能拗断掉。夏明朗忽然抬起头看他,一瞬间的目光,黑到至深的幽明,杀气腾腾,郑楷吃了一惊:&ldo;明朗!?&rdo;夏明朗用力闭一下眼,低声道:&ldo;我来就可以了。&rdo;医院离得不算近,上次夏明朗就觉得慢,这一次更是慢得不可思议,慢到他几乎想把飞机上的螺旋桨拆下来顶在头上自己飞着走,甩开这么大个铁盒子应该会快得多吧!可是,连时间都变慢了要怎么办呢?他从两分钟看一次表,飞快地变成了半分钟看一次表,腕表大概是坏掉了,数字居然一动不动。陆臻很安静,肌肉在轻微地抽搐,表达着它们的痛苦与不满,鲜血不停地从嘴里溢出来,混杂着消化液和胆汁,变得粘稠而含混,夏明朗不停地帮他把嘴边的血迹抹掉,不能放平,更不能呛血,如果血液流进肺里,后果更加不堪设想。夏明朗忍了再忍,微微抬眼看着郑楷,偏过头把嘴唇印上陆臻的额角,触感咸涩,全是汗。郑楷悄无声息地转过头,连余光都不往那边飘。夏明朗低头去看陆臻的脸,苍白的,漆黑的睫毛随着呼吸的起伏而颤动,像墨做的蝶,飞越沧海,振翅前行,漫延的鲜血把胸前的迷彩服染透,印迹斑驳。夏明朗听到自己的心跳缓慢而沉重,随着陆臻的呼吸起伏,心痛的滋味,与别的队员受伤时完全不同样的那种痛,血肉成泥的纠结。这个名叫陆臻的家伙是他的心病,但是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已经病得那么重。 人送到医院的时候担架床已经在门口等着了,夏明朗一路随着狂奔,一边把情况告诉医生,最后轰的一声,那个人被推进了手术室,红灯亮起,生死再不由他掌握。&ldo;你留在这里陪他?&rdo;郑楷和他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