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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忙着给施工的人倒水。采缘姑头上围条泛黄的白毛巾,大声吆喝师傅们来休息休息。油头粉面、西装革履的杨大春在给施工的人发烟。衣着艳丽的杨小莉架付墨镜,依在树下摆个姿势远远地看热闹。
——韩娭毑,你家梅梅回来了。
杨大春第一个看见韩绮梅,远远地朝韩绮梅笑。
这笑,韩绮梅是熟悉的,离得远,特点鲜明。杨大春的笑有股子邪气,两眼如豆,笑的时候也会紧紧地盯着你,短短的鼻梁肉嘟嘟的,布满褐色小坑,汇聚着些油渍渍亮闪闪的东西。嘴唇也特别,笑的时候嘴角向下撇,上嘴唇向上翘,亲切微笑和轻蔑嘲弄同时展现,正邪难辨。
母亲听得叫声,忙招呼杨小莉,小莉,你过来倒倒水,我回去开一下门。
小莉没动,懒懒地将身子斜在树杆上。母亲对采缘姑的尖酸刻薄暗不相让,对杨家人的涵容热忱却是一如既往。韩绮梅对母亲说了声我过来拿就是,快速下坡,问母亲要了钥匙返回采薇园。
韩绮梅取出《辞海》,夹在里面的几张纸不见了。
抽出书架上的书一本本地翻,又一遍一遍地翻寻书桌上四个抽屉,几个显而易见不可能带来好运的动作重复几遍之后,她颓然地把自己丢在椅上。
父亲回来了。
韩绮梅从窗口看见父亲把钓到的鱼一条一条地放进水盆。
韩绮梅喊,爸爸——
啊,梅梅回来啦。怪不得鱼见着了钓就咬,知道韩老师最喜欢吃鱼啦。父亲乐呵呵地。
韩绮梅跑下楼。
——爸,上次您看到的那信,我夹书里的,不知到哪去了。
——正想跟你说这事呢。上次跟你提到要上锁,你没往心里去,我也把上锁的事给忘了,结果怎么样?
——妈妈拿走了?
——你住学校去那天,她在楼上清理了一个晚上,发现了那些信。
——信呢?
——像是藏她衣柜里了。
她第一次为丢失东西想哭。
你也不当心!重要的东西就得放放好。你都带了好些东西到学校去了,偏偏把那些信还放家里。父亲说。
没事,不过想给小田一个礼貌性的回信,想找到地址而已。那些信,反正看过了。
韩绮梅急急地回到楼上。话是轻描淡写,心却像被刀片割伤。她颤抖着手取纸取笔,茫无头绪地写下了“蓝色的日子”几个字。想一句写一句,钢笔几次从握持中掉落。终于写到了最后一句“宁静成为永恒,一如亘古的怀念”。她拿着诗稿在眼前晃了晃,露了喜色。“一、二、三……”,点点诗的行数,却不对,田君未的是十四行,她凭记忆写下的却是十七行。韩绮梅边回忆边念边改,这一次却只剩十三行,再想,再改,就是套不到十四行。
韩绮梅将纸张胡乱地放进挎包,手按书桌僵立一阵,又取了几本书放进挎包,踏实了些。
母亲回家后,问韩绮梅住学校习惯不习惯,伙食怎么样,对信的事只字不提。韩绮梅交给母亲学校发的第一笔钱——48元办公费,母亲说你就放在身上用。韩绮梅说开学时给的钱还没用完。母亲说钱不够就回来拿。母亲收了40元,给了8元韩绮梅。韩绮梅想问母亲要一个地址,终究开不了口,不是怕母亲对她进行疾风暴雨式的训诫,是担心母亲愤怒充盈的时候伤了母亲的身体。母亲在一天一天的老去。韩绮梅感到她与母亲之间生命连接的链条也越来越脆弱,她只能在很难得的时刻去感受母亲的宽容、温暖和善意。与母亲的链接又是无时无刻不在,她对母亲的快乐与伤痛有着童年时期就已细致的敏感,母亲闪电雷鸣般的愤怒、从灾难中走出来后的警惕和慌乱、母亲那些不合时宜的道德训诫,都使她在感到沉重的同时对母亲充满了怜悯心。母亲的眼泪,还没垂落,她的心,就已战栗。她在母亲的悲哀里很难对自己做到清醒。母亲的心几乎是一触即伤,她只能把自己的愿望自己的思绪尽可能地藏匿,根本不可能因一己的悲喜、爱憎和荣辱去跟母亲有什么对抗。
上班后,韩绮梅开始认为,她与田君未的感情其实跟诗一样,是个虚空的东西,就如人在疲软空隙里的一声声叹息,有事情在忙时便不会太在意。牵挂有时牵心牵肺,过去之后有如梦过,醒来时露湿月影,金色的梦蝶在记忆里翩翩,却不知是何时何地。
君未现在怎么样呢?韩绮梅站在院子里望望天空,天空高了些,云海渺茫,还是重回宁静吧。
李强国那里,韩绮梅礼貌性地回寄了一张明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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