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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至爱的骨肉。我的骨肉正在被大块大块地销蚀。多么好的妞妞,疼得死去活来,却在爸爸怀里放心安睡了。好妞妞,病成这样还常是高高兴兴的。谁干的呀?妞妞干的呀!珍珍瞎说八道,妞妞也瞎说八道!给爸爸吃,不吃算了吧!阿珍说,妞妞实在太好,这病不该妞妞得。
第十二章磕着了(3)
这么好的妞妞,马上要走了。可爱的声音,转瞬就会沉寂,再也听不到了。最后的生命欢乐,连同那不可忍受的剧烈疼痛,都将同生命一起结束。人生真他妈的是一个梦,甚至连疼痛也是虚幻的。当生命消失之后,这曾经把人折磨得死去活来的疼痛又在哪里?既然如此,它有什么要紧,忍受它又有什么必要?磕着了,磕着了!妞妞磕着了,爸爸磕着了,妈妈磕着了,我们一家都他妈的磕着了!谁干的呀,他妈的谁干的?妞妞那么信赖地躺在我的怀里,我却不能救她,我是他妈的什么爸爸?这么好的妞妞非死不可,这是他妈的什么世界?打雷了,下雨了,天塌下来了!咪呜,汪汪,小羊儿乖乖,把门儿开开,妞妞要进来。开大点,妞妞喜欢开大点。找呀找呀找呀找,找爸爸,爸爸在这儿呢。喂,喂,妞妞给爸爸打电话,妞妞给爸爸写信。太不得了了!妞妞哭,爸爸疼,爸爸心疼妞妞。好爸爸想想办法,快点想!去外外,不去外外,妞妞不去外外!妞妞不去,就是不去嘛!爸爸抱抱小妞妞!抱紧点!好妞妞,不怕,爸爸抱着呢,谁也夺不走。夺不走,谁他妈的也夺不走!夺不走,死了,夺不走,死了,死了,妞妞死了,爸爸死了,一具大尸体搂着一具小尸体,白色的双桅船,飘起来了,飘起来了。爸爸和妞妞在一起,谁他妈的也夺不走,夺不走了……
四
我穿上那双著名的红舞鞋,抱着妞妞从早到晚跳个不停。妞妞喜欢。这是她最后的快乐时光。我能给她的只有这个了。
伴随着西洋进行曲的音乐,我踏着节奏明快有力的步伐。妞妞坐在我架起的胳膊上,静静地享受音乐和身体的律动。一会儿,她躺了下来,脸蛋枕着我的手臂。“躺在娃娃身上。”她要求。我把娃娃给她,她说:“妞妞的娃娃。”摸着娃娃的腿,说:“娃娃的尾巴。”她枕着娃娃,躺在我的臂湾里,四肢随意地荡悠着,一副逍遥自在的样子。
换放一盘西洋古典名曲。近来妞妞特别喜欢听乐曲,胜过听歌。她听得很专注,很投入。有一段华彩,她每听必笑,连连说:“真好听。”雨儿说,一个飞跃。不过,无论听音乐听得多么入神,远处传来车笛声,她都不放过,必自言:“车。”
跳累了,我抱她坐下弹琴,弹了一个《找朋友》。她又点《小机灵》,我不会,乱弹一气。她说:“不听弹琴了。”我问:“爸爸弹不好,是吗?”她说:“弹不好,妞妞不弹钢琴,妞妞喜欢听音乐。”
好吧,再听音乐。突然喊:“磕着了!”但不哭,喊一下就算。常咳嗽,诉说“打嗝了”,想必是咽喉部难受。我看见她口腔内肿瘤已经遮住了一半以上的喉孔。她在我怀里不住地喘气。渐渐磕睡了,吃小手,把本来已很狭窄的通道堵住,呼吸更艰难了,带着重重的擦破音。好像已经睡着,正准备把她放到床上,她闭着眼不满地喊起来:“赶快去换音乐!”果然,那盘音乐已到尾声……
一觉醒来,那边房里传来妞妞娇亮的嗓音:“小狗叫汪汪……”我进屋,看见她正和妈妈玩。雨儿坐在地毯上,她站在雨儿面前,活泼极了。一会儿弯下腰,摸雨儿的脚和拖鞋,说:“鞋,丫丫。”一会儿朝后跷起腿,跨到小椅子上,终于踩了上去。雨儿逗她:“啊,干什么呀!”她也调皮地拖长调子“啊”了起来。
我凑近她,她抓住我的头发,说:“头发。”雨儿问:“谁的?”答:“妞妞的——妈妈的。”抓着我的眼镜了。雨儿又问:“谁的镜?”仍答:“妞妞的。”雨儿说:“再想一想。”她答:“知道爸爸戴镜。”然后双手搂住我,说:“不要镜盒,爸爸抱。”每回她抓去眼镜,我都用镜盒换,她不想换,所以先发制人说不要镜盒。
我抱起她,她故意把身体朝后仰。我说:“好家伙!”她模仿我的语气说:“坏家伙!”然后大笑。
放到床上,她并脚蹦跳起来。床板不响,我说:“怎么搞的?”她跟着喊:“怎么搞的!怎么搞的!”挪个地方,床板响了,她越跳越欢,欣赏床板的震响。阿珍进来了,问她:“妞妞,什么响?”答:“小肚皮响。”
“要玩的!”她下令。给她玩具小熊,小熊脖子上套着玩具手表,她边摸边说:“小熊戴手表。”眼中笑意盈然。灵巧地摇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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