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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单独待着,安安静静的,头顶一站老掉牙的灯,发出昏暗的光,其实别有一番温馨。只要不去想,不提那些不开心的、还一团乱麻的事情,日子倒也顺遂安乐。一个心思深沉稳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一个没心没肺,做什么都不会想太多。“来,你吃这个。”俞北平给她夹菜。汤子期咬一口红烧土豆,点点头,然后又蹙眉:“你放酒了?好重的味儿啊。”俞北平笑道:“牛腩用啤酒腌过,这样更入味。不好意思,忘了你是只滴酒不沾的小病猫了。哎,快甭吃了,别一会儿就倒了。”本来汤子期是打算不吃的,可听他这么讲,心里那股子倔劲儿又上来,她哼一声,把整盘土豆牛肉拖到自己面前,一连夹了三口进嘴,还示威似的朝他扬了扬手里的筷子。俞北平失笑;“吃吧,快吃吧。”她也不闹了,点点头。夜晚,外面风很大,吹得室内的窗帘也停停扬扬。俞北平起身去关窗户,忽然停住了步子。老半晌,汤子期不见他动静,转身朝着他目光望着的地方望去。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楼下昏暗的街道,路灯把一个狭长的影子清晰地勾勒在不远处。熟悉的人,去而复返的人。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同样淡定的波澜不惊的神情。区别是一个站窗口,一个在楼下仰望他们。汤子期很少这样安静地比较这两个人。其实有时候,不说话的时候,她不大分得清他们彼此。杨述就像他的影子,在黑暗里平静地望着他,以一种不甘又绝望的姿态。他无从选择,从八岁那年走失的那时候起,就注定了。注定了在黑暗里摸爬滚打,注定了只能跟着连行书,注定了走一条他自己都厌弃的路。表面上云淡风轻,心里不甘又寂寞,绝望又癫狂。俞北平和汤子期招呼了一声,拿了车钥匙往楼下走去。汤子期担心他,但没喊住他。从窗口望去,她看到两人在路上对峙了会儿,然后俞北平开车门,按住杨述的肩膀,一推一送就给他塞了进去。他一踩油门,带着人走了。……车在路上飞驰,窗都没关,急速而过的风像刀子一样割着彼此的脸庞。俞北平猛打方向盘,油门踩下,速度越来越快。杨述也不制止,只是平静地坐在那儿。两个人,难得这么若无其事地坐在一起。窗外是呼啸而过的疾风,车内却风平浪静。可真的风平浪静吗?绕过山道时,俞北平猛然扭转方向,一个急刹遏住了车子。两人瞬间前倾,杨述差点一头撞上挡风玻璃。就这样,他还在笑,见面到现在,终于回头看俞北平,唇角微弯,分明带着挑衅:“这么多年了,车技不怎么样啊。”俞北平也笑,挑眉:“那要不你来开?”本来也不是来吵架的,杨述敛起了笑容,回头,郑重其事地看着他。他说,这么多年了,你真的有把我当过你弟弟吗,俞北平?还是,因为心存愧疚,才一直想要我回来?有时候觉得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如果对调,我们的命运不会是这样。俞北平也知道他心里的不甘和偏执,可无可奈何。他是觉得亏欠他,但不会为了这种歉疚无条件地妥协。这就是俞北平,他有自己的底线,心里清楚地知道什么可以让步,什么怎么样都不可以。比如陆铮,比如汤子期。可他也知道,杨述来找他是为了什么。这个人,有些方面,甚至思维,和他非常相似。毕竟是亲兄弟,虽然不愿意承认,他们心有灵犀。果然——半晌,杨述开口道:“做个交易吧。”俞北平:“什么交易?”杨述看着他,笑着说:“你不是一直都想救你那个植物人兄弟吗?这些年,申科集团的这些个药物研发,都是经过我手的。”俞北平看着他,没有说话。杨述又说:“包括连行书那些腌臜事儿,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条件。”“不要再对我穷追不舍。”“只是这样吗?”俞北平冷笑,一瞬不瞬看着他,终于直言不讳,“连行书要是倒了,就再也没有人控制你,他所有的产业就都是你的。”杨述也没生气,只是失笑。他说,哥,你要这么想我,我也没有办法。 尾声转眼之间, 又到了9月初。北京城的秋天, 气候已经渐渐转凉。汤子期和俞北平并肩走在铺满落叶的街面上,感觉有些恍然,仿佛只是一夜一场雨的时间。他牵起她不安分的手,低头瞅瞅, 十指相扣,一大一小,很是相配。头顶是湛蓝高远的天空, 鼻息间还有不知从哪儿飘来的果子的清香。汤子期嗅一嗅, 使劲嗅,分外陶醉地闭上眼睛。她忽然说:“想吃枣子了。”俞北平宠溺地摸摸她的脑袋:“去完医院,给你买。”“说话算话?”“什么时候在这种事情上骗过你?”汤子期踮起脚尖,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上“吧唧”一声, 重重印下一个红唇。俞北平伸手要去抓, 被她一把拉住了手,说不许擦。他只能苦笑。两人一路说笑,终于到了军总医院。加护病房里,孙娉正把切好的木瓜一片一片喂给陆铮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