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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冲回到城西大肉居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冷谦也早已归来。凌冲心中疑惑烦闷,于是把整个事件经过都讲给义父和师父听,请他们判断究竟谁是谁非。冷谦笑道:“哪有恁多是是非非?这干人不在江湖上厮混,倒卷入权力场中,本就污浊了,还评说些甚么?”
凌冲问他:“你与大王也见过几面,你看此事可是大王做的么?”冷谦摇摇头:“朱元璋的是枭雄本色,若此般人能一眼看穿,除非我通晓阴阳,会看相哩。”凌冲追问:“两方都说得甚有道理,弟子好生的疑惑。师父可有教我?”
冷谦拍拍他的肩膀:“你怎还看不透?要竟非常之功,必为非常之事。曹操也曾逼过宫来;献帝未死,刘备便匆忙称帝;那孙权割据江东,更不必说。古来岂有仁人君子可得天下的?明王便不死,也是个傀儡,你何爱于他,强要探问究竟?”
凌冲沉默不语。陈杞人开口说:“休理会恁多事,咱们平头百姓,只管自家便可。你且好生歇息者,过几日便是年关,待过了年呵,咱们一道起程往大都去为你完婚。”凌冲皱眉道:“只怕彭素王要来刺杀大王,铁冠真人未到,不知颠仙人是否是他的对手。”冷谦“哈哈”笑道:“周颠自以为天下无敌,平素只敬铁冠老道一个,今番也惧怕起来了也。你理这些做甚?你便往城中去,须帮不得他。我是两不相帮的,你义父料更不愿往城里去。”
陈杞人点点头。冷谦继续说道:“若朱元璋是伪,彭素王刺了他也罢。若彭素王是伪,他要栽赃坏了朱元璋的声名,此时怎会去行刺?你休思前想后,顾忌恁多。你为朱元璋做事亦多矣,无负于他,何苦为他殚精竭虑?”
凌冲虽然心里觉得师父说的话有点不通,可也不敢反驳。当晚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虽然即将北上迎娶雪妮娅,可是心里却并不感觉欢喜,反而说不出的沉重。
几天后,西吴境内到处贴出了缉捕彭素王的榜文。榜文中当然不能写他暗害了小明王,只说他是江洋大盗,杀人无数,凌冲看了好不郁闷。廖永忠回到应天,朱元璋以保护明王不力的罪名,赏了他一顿板子,然后发到苏州军前,戴罪立功。这件天大的事情,似乎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过了春节,就是至正二十七年。朱元璋摒弃了大宋龙凤年号,称吴王元年。小明王没有子嗣,看起来存在了十多年的龙凤政权,就此正式落下帷幕。正月七日,陈杞人、冷谦带着凌冲,北上往大都去结亲。一路无话,但三人并未匆匆赶路,直到二月中旬,才进入大都城。原来冷谦和长春宫方住持也是稔熟的,当下一众仍寄住在长春宫里。凌冲怕被警巡盯上,没有上街,先由陈杞人和冷谦往清真居来寻艾布老人。
可惜却撞了一个空,清真居大门紧锁。据邻里说,艾布携女儿年后就西去访亲了,总须过了夏天才得归来。凌冲听了消息,摇头叹息,不禁又想起在泰山上求的来:“‘重耳离晋,子胥别楚’,难道真个‘好事从来总折磨’么?”
他拿着木撒非阿訇写的推荐信,往崇仁门内清真寺去寻教长乌马儿。乌马儿热情地招待了他,看完信,笑着说:“只待艾布父女归来,我便为你们主婚,这个最易办。只是这数月内,你不如搬来我家左近,我好指点你教法。”
于是凌冲在清真寺附近赁了一所住宅,再度过上白天学经、夜晚练武的日子。他每天只在自家和乌马儿居处两处行走,一路小心,倒并没有被警巡发觉。陈杞人和冷谦说趁此机会去山东拜访友人,一走就是三四个月,还没回来。
一晃已经到夏季了,艾布父女仍杳无音讯,凌冲却有些呆不住了。也不知道苏州的战事有何进展,若城破擒了张士信,不知大王能否按自己的请求,留下他性命来让自己亲自开膛剜心,以祭奠史计都。他找着朱元璋在大都的细作,请他带信给西吴王,千万休取张士信的性命,要留给自己动手。
七月初的某天下午,凌冲刚从乌马儿处学习《古兰经》回来,进门还没来得及脱去外面长衣,就听见有人“咚咚”地敲门。他心说:“莫非义父他们归来了么?”急忙走过去开门,却见门外站着的是一个年轻人,正是现在河南王府里做虞候的骆星臣。
凌冲吃了一惊:“你怎知我在大都?”骆星臣笑道:“河北诸事,岂能瞒过大王去。”凌冲把他让进客厅,端上茶来。骆星臣连连作揖,口称“不敢”,对凌冲说:“小人奉命前来大都送信,大王知官人在大都,教若寻访得官人下处呵,请官人往河南走一遭者。”
“他又寻我何事?”凌冲摇摇头,“我在大都还有事办理,却脱不开身哩。”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