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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四十年工的老妈妈,触景生情,跪倒在地上,拍着自己大腿,抚着那树干就哭嚷了起来:“作孽啊……哪里有这么要债的!杀千刀的……”
这景象既是让人气苦又是心觉凄苦。
黄氏刚一进门就见着这般景象,又气又惊,一双杏眼都瞪大了,就连跟在黄氏后面的李清漪都忍不住握紧了拳头。二舅母陈氏犹如一只被掐着脖子的母鸽,一声尖叫,脚也不停的就往儿子丈夫那边跑去,满目惊惧。
那领头的是个马脸汉子,穿着褐色衣裳,腰间系着浅色的腰带。他见着黄氏带了帷帽,穿戴整齐,后头还跟着的几个小厮妈妈,似是有些身份,眼珠子一转,立时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他既然借了钱又厚脸来讨债,自然是早早就把黄家一家子全都打听清楚了。
那马脸汉子也不含糊,抬手敷衍似的礼了礼,不等黄氏等人开口就从下人手中拿了借据摊开来说道:“天子脚下,俺们也都是讲理的——且瞧清楚了,这可是黄二爷和黄三爷亲手签下的借据,整整一百两。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天王老子来了,也是没个二话的。”
黄二舅被人扶着从地上起来,气得浑身发抖,这时候也咬着唇稳住声音,骂道:“我们黄家在这儿也住了五十多年了,街坊邻居都知道的本分人家,往日里连一根针都不曾贪过人的,哪里是要赖你的账?只是现下手头紧,只能暂时按月还罢了!你,你这般催逼,简直是欺人太甚!”
马脸汉子却是个滚刀肉,拿骂声当拂面春风,闻言咧嘴一笑,脸上麻子也跟着面上的横肉抖了起来:“这钱是一笔借的,自然也是一笔还,哪有按月还的道理?”他双手抱胸,瞥了眼站在门口的黄氏,冷笑道,“再者,这银子可是赵侍郎府上的周大管家的,俺可不敢拖欠。”
李清漪就站在黄氏身后,听得此言,心中不由微顿。她素来不同一般闺中女郎,平日里关心时事又自有一番见识,此时自然有了计较:这位赵侍郎名叫赵文华,嘉靖八年进士,现任工部侍郎。按理,京中素来卧虎藏龙,一个侍郎也不能这般嚣张,可这位赵侍郎虽姓赵却拜了个姓严的干爹,正是现今内阁首辅严嵩。有这么一位干爹在,赵侍郎自然是可以小范围的横行京里。
李清漪心知,这马脸汉子先用借据说理再借赵侍郎之势施压,称得上是外粗内细。李百户不过是个小小的百户,就算是来了怕也起不来作用,黄家之事自然也难解决。
只不过……
李清漪心中定了定,不退反进,忽而挺身对着马脸汉子福了福:“欠债还钱自是有理,只是常言道‘和气生财’,小女有一言,不知几位大哥可愿一听?”
李清漪虽是带了帷帽不显神容,可她身姿纤细一如三春之柳,语声柔软悦耳仿若枝头黄鹂,现下站在一片狼藉的大院子里,春风细雨一般的缓和了一下这紧张的气氛。哪怕是马脸汉子,面色也不由缓了缓,沉声道:“你是李百户家的姑娘?”
李清漪微微颔首,轻声道:“正是,蒙陆大都督厚恩,家父确是在锦衣卫中办差。”她这话说得巧了——要知道,如今京中能与严首辅相比较的,锦衣卫都指挥使陆炳就是一个。此人不仅是皇帝的奶兄弟,还曾在大火中救过皇帝性命,极受信重,连带着连锦衣卫上下都跟着扬眉吐气起来,李家日子能过得好也多是沾了他的光。自然,李百户一个小小的百户是搭不上陆大都督,可严大首辅也不过是对方靠山的靠山的靠山。
把话在面上一摆,谁也不比谁差。
马脸汉子果是沉了脸,一时没了声音。
李清漪的声音却是越发的轻了,柔得犹如水一般,可偏偏声声入耳:“现今是九月,八月里咸宁侯一事才刚过去,几位大哥就忘了吗?陆大都督和严首辅同朝为官,皆为圣上信重,素来亲厚,锦衣卫上下也对严首辅十分敬重。这般作为,怕是不合两位大人的心意吧。”
若是可以,李清漪也不愿意把事情说得这般明白——她素来喜欢低调也明白“女子无才便是德”这一公论,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得把事情拨开了说个清楚。
咸宁侯仇鸾曾经向皇帝密告严首辅的丑事,使得严首辅失宠于皇帝,甚至连随大臣一起入西苑时也被卫士拦阻,几近于颜面扫地。正是陆大都督陆炳趁着仇鸾病重,将仇鸾的恶行报于皇帝,这才解了首辅与皇帝之间的隔阂,令首辅大人重得信任。仇鸾才刚被鞭尸完了,现今陆大都督和严首辅之间的关系还算是极亲厚的,就连锦衣卫也对严党上下十分维护。这马脸汉子这般行事,按李清漪这般说法,那就是蓄意挑拨陆大都督和严首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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