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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立几个月后的一天,班里的红卫兵开会,会上突然要我交出红袖章,我拼命护着红袖章,问为什么,他们说:“王佳芬,你妈妈在工厂里有大字报,你是混到我们红卫兵队伍里的黑五类!”我一听这话顿感天崩地裂,眼泪“刷”地就下来了。我实在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但当原来的红卫兵战友都用敌对的眼光注视着我时,我害怕了,颤颤抖抖地交出了红袖章,踉踉跄跄地走出了教室,在学校的长廊边痛哭了很久很久。
晚上回到家,爸爸问我:“你的红袖章呢?”我抽泣着说:“他们不让我当红卫兵了,红袖章给他们拿走了!”父亲“唉”地叹了一声说,“大人的事为什么总要殃及孩子?”其实那时父母比我更难受,他们在厂里接受批判,白天批判完了,晚上回家还得写批斗稿、写检讨。父亲看着做三班倒辛苦不堪的母亲,不忍让她在精神上受更多的伤害,便把所有的批斗稿一个人全包了。父母那份惺惺相惜、相濡以沫的感情,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那是那个时代留给我的最珍贵的遗产。
“文化大革命”后,社会的风气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场风暴由上而下,逐渐深远起来。学校停课闹革命,同学们都去各地大串联了,可父母坚决不让我去,于是我结合自己的特长,参加了学校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天天下工厂演出,把16岁花季的热情化作歌舞,全奉献给那个火热的年代。在我的演出生涯中,最远曾到过嘉兴,因此嘉兴成了那时最远、最危险的记忆。
“文化大革命”开始后,书是读不成了,当1968年毛主席号召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时,我也涌入了浩浩荡荡的浪潮中。
第一章 青春激荡(3)
父亲的背影
1968年,上海奉贤星火农场五七连队到我们中学来招人,此前五七连队已在上海“荡”了一圈,把各个学校的尖子生都招至麾下,宁国中学推荐了我。
接到这个消息时,我高兴了好几天,因为与去外地农村或工矿相比,近郊的五七连队显然是个好很多的去处。其实我全然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只知道此刻我要工作了,我是时代的幸运儿。我憧憬着在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未来,想象着成为劳动模范回报父母,乐颠颠地在3天里就打点好行李准备出发。父母都知道这个大女儿不是能窝在身边的凤凰,也都真诚地鼓励我去农场。
我记得那天是1968年11月3日,父亲和我的送我到人民广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他把我送上车,然后目送着我找到座位,我在车上,父亲在车下,我们挥手告别。当时车里充满了激情、豪情和笑语声,所有人都在挥手,所有人都在告别,但真到那个分别的时刻,我的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我毕竟还只有17岁,这是第一次与亲人离别。汽车发动时,看到父亲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我的泪一直在流。
这一幕,很长时间都让我作为上山下乡的不坚定分子而感到在连队抬不起头,后来我读到朱自清的《背影》时,朱老的那种情怀让我感同身受。世界上的感情有很多种,在我后来的人生旅途中,也将不断感受到友情、爱情,但唯独那一刻的父爱以及母亲的那种关爱,给了我一生的力量。
汽车进入农场就开始颠簸着爬行了。星火农场五七连队驻地是奉贤县的围垦地带,那时那里刚刚围垦后不久,放眼望去大片的芦苇荡,野风一吹特别萧瑟。我们在农场的场部下车,然后要通过一条“炒麦粉”路到达住处,这段20分钟的路程给了我们这群大城市的知青一个大大的“下马威”,这条晴天灰尘满天、雨天泥泞不堪的土路,让我们开始明白“前途光明,道路曲折”的伟大哲理。
尽管下乡时我们都知道五七连队是个住草房、点油灯、以艰苦而出名的地方,但当我们走进五排草房组成的连队,当我们踏进点着昏暗油灯的“家”时,我们还是惊呆了。当天晚上,我们一班7个女生并排睡在潮湿的地铺上,听着芦苇墙隔壁男生的呼噜声,躺在被窝里泪流不止,这样的现实对我们来说是残酷的。第二天的太阳依然升起,但初来的新鲜感却没有了,集体生活的好奇感也没有了,透过“战友”的眼睛,我看到很多人的脑子里一片茫然,我们回过神来思索的是如何“迈步从头越”。
更大的考验还在后面。11月10日,我们到达星火农场后的第一周,一股寒潮覆盖了北上海的天空,一时间大风呼啸,天寒地冻,草房里比外面更冷,我们都想赖床。可一到早晨,起床集合的哨子照常响起,连长告诉我们,眼下正是种油菜的关键季节,他要求各排必须在3天之内完成近百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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