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第1/2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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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无邪是一个很会笑的人。

他无事便含着一抹叫人挑不出错处的笑，有事的时候也在笑，作为金风细雨楼的杨总管，他总是笑的那么水滴不漏，哪怕身边并没有人来挑他的错，只有高高立着的无数书柜和堆积的书册。

而书是不会说话的，书上记载的东西也是不会说话的。

他看着这些资料，如同看着他的孩子，他清楚知道这些孩子在什么地方安睡着，但他要打扰它们的清梦，伸手从书架上抽出三本书册来，又慢慢将剩下的放好。

一阵风自敞开的窗户里吹来，吹动他另一只手端着的烛台上的那一点金红的烛火，烛火晃了几下几乎要舔到他抱着的书册边缘，又因着彼此的距离太过遥远，遗憾地将身体收回去。

风停了的时候，烛火在他的手中盈盈。

跳在伞面上又四散逃开的雨珠也盈盈，盈盈的像女子的眼睛。

雷纯盈盈的眼望着跳到自己袖子上盈盈的雨。

她坐在马车里，只是掀起了车上的帘子，一双盈盈愁愁的眼睛像梦一般望着窗外的雨，这雨里好像只剩下她幽梦似的眼睛，寻常人哪怕只看见她的眼睛，需要为她所痴迷跪伏！

这是一个怎么样的美人？

文字、图画，就连回忆里窥探到的的千万幕绣像，都不能描绘尽她的容貌，皱眉如弯弯溪边窕窕的西子，展眉如宫灯下面庞盈盈含珠的贵妃，这样一张貌美到常人所不能想象的容貌，究竟是谁能让她露出这样可怜的愁容？

谁忍心叫这样一个美人露出愁容？她又怎么会愁？她本应千万事顺遂，脸上怎么会有这样颦颦的愁？

远远处有一面青下灼目的红缓缓映入她的视线里。

—她本该拦住那面青伞。

—但她只是放下了帘子，任由那面青伞路过藏着她的马车，又停下脚步寻着四面八方的标记，一路往金风细雨楼的方向过去。

侍女欲要说话，又因着雷纯挡在她嘴前的那根手指被迫熄声，一双水似的俏丽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小心翼翼地伸手将雷纯的手指按下去，压低声音问道：“小姐，你为什么不喊他留下来？”

雷纯略带好笑的瞥她一眼，纤白手指弯起来敲敲她的额头道：“父亲既然已经收服他，我再找他又有什么用？”

片刻之后，她又收回手，目光望着车厢内壁上精巧的图案，似乎是在说些什么，可声音又在此刻低不可闻，就连侍女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能看见她的嘴唇蠕动，摸摸额头便钻出车厢要执起缰绳。

“等等。”雷纯从刚才的思绪里抽身出来，一抬眼就看见侍女要驱动前头拉车的马，当下急急喊住她，如水含烟的盈盈双眼低了低，终是松开了眉头，对侍女道：“你去请那位公子过来，就说……有请，不用说我是谁。”

虽不知道她为什么又在此刻改了主意，但侍女向来听她的话，闻言对着已经看不见人影的路张望片刻，轻灵灵的身影在雨中远胜过粱下的飞燕，雷纯只是刚吩咐下去，缰绳已空空坠在雨下。

马焦躁地自鼻子里发出一声浓重鼻息，又举起前蹄踩了踩地上的水坑，激起些许小小的浪花，又随着水坑里的波纹荡回来，这波纹似有安慰人心的力量，教马儿只是再抖了抖耳朵，静静不作声了。

沿路的院墙上，偶尔在密布的青苔里刻着道清丽的刀痕。

黎英不认路，从他进入京城之后他就很多次确认过自己不认路，他只能认得风自哪里来、雨在哪里飘，立在高处的时候他就能看见远处的几座塔尖，只是他不能一路踩着人家的屋顶到金风细雨楼去，好在有苏梦枕沿途留下的小小刀痕，之前为莫北神指过路，现在又为他指明去金风细雨楼的方向。

他走的不快也不慢，雨适时的落在他的伞上，等顺着伞骨的痕迹滚下来时，他就往前走了很远，令雷纯的婢女好艰辛才追上他。

“公子请留步！”

她的眼睛亮堂堂的，就好像此刻的雨一样，黎英转头的时候，那双好看极了的眼睛正巧巧映入他的视线里。

“我家小姐有请。”她腰间同样挂着一把剑，黎英只看一眼就知道她的手已经扶在了剑柄上，如果他不同意，想必这把剑就会停在距离他脖子一寸的地方。

但她的眼睛还是盈盈似水的。

王小石的眼睛同样如水，却不是轻柔的水，而是波澜万丈。

无数丈的悸动都在他跪下激起的波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