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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地看到“七里香”的店招,孔南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鼻孔里似乎已经隐约嗅到了猪头肉的酱香。老爹对酒的喜好还算一般,但对猪头肉却特别钟爱,特别是七里香酱制糖熏而成的猪头肉,先用老汤调制,再加入多种调料经文武火交相焖煮,切丝后色泽金红、香脆爽口,闻一闻便令人馋涎欲滴。
“麻哥,还有多少猪头肉?全称给我。”孔南生踏进店堂大声叫道。
没人应声,店堂前后空无一人。平时店里还有老板娘和一个小伙计,怎么放着生意不做,三个人一块儿跑开了?
没法子,只能呆会儿再来一趟了。孔南生失望地走出店堂,向家走去。
孔家位于村落的西北角,背靠一条不宽的小河,远远望去,那三开间的大瓦房非常显眼,特别是与周围很多低矮、破残的草顶老屋相比,大有一种鹤立鸡群之感。村子里大部分人家以煎盐为生,所入菲薄,故家家生计困顿,能不受冻馁,已是万幸。
不对,屋子前怎么拥着那么多人,黑压压的全是人头,似乎在看什么热闹。怪不得“七里香”店堂里空无一人,肯定全跑这儿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把大半个村子里的人都招来了,难道是家中失火了?
“南生,你可回来了!”一个瘦骨嶙峋的汉子高声惊叫道。
“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孔南生有点慌张起来。
“出大事啦!”汉子的眼睛瞪得异乎寻常地大,眼珠子几乎就要滚出眼眶了。“你爹死啦!”
“啊?!”孔南生似乎没听明白,又似乎不理解“死”的含义。
“被人杀了!”一个赤着脚的半大小子激动地补充道。
“捅了好几刀呢……”一个抱着光屁股小孩的婆娘脸色发白地说道。“吓死人了,满地都是血……”
孔南生似乎还有点不相信这些信息汇聚而成的事实,但心脏已经开始激烈地狂跳起来。连忙分拨开拥堵在屋前的人群,跌跌撞撞地冲向家门。人群自动地朝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道来让孔南生通过。还没进门,已经听到屋子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哭声,依稀可以分辨出是张寡妇的声音。
踏进门,是一间宽敞的堂屋,同样到处都是人,连保长、甲长也来了,还带着二个身背长枪的保丁。再看墙角边的砖地上,老爹半靠着墙壁,脑袋低垂,上身所穿的一件月白色无袖短褂上,到处都是触目惊心的鲜血,包括身子底下,同样淌满了已经开始凝固的、暗红色的血浆,散发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老爹身高体胖,现在摊手摊脚地瘫在地上,更显身量庞大。
张寡妇,一个四十来岁的瘦削女人,正瘫坐在尸首旁哀哭不停,可能是哭得时间较久,连喉咙都有点嘶哑了。
孔南生只觉得心跳不再象刚才那样拼命地往嗓子眼蹦,而是改变方向,一路下沉,象钟摆那样大幅晃悠。眼前突然一阵阵发黑,两腿软得连路都不会走了,不知不觉中,已经扑通一声,一屁股坐到了砖地上。要说所谓“五雷轰顶”的感觉,大概莫过于此了,与此同时,两行热泪不知不觉中象断了线的珍珠那样扑簌簌地掉了下来,落在胸前,把硬挺的薯莨纱衣料砸出一串“啪嗒啪嗒”的声音来。脑子里一片糊涂,有一瞬间,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现在是不是正在梦中。
“南生啊……”张寡妇想开口说什么,但哽咽着说不下去。
一阵深切的悲意似乎突然被唤醒过来,哀痛之情顿时象潮水般强有力地涌来,孔南生的嗓子口发出狼嗥般“嗷”的一声,禁不住涕泗横流,嚎啕大哭。
甲长蹲下身来,轻轻拍拍孔南生的肩膀,传达同情和安慰之意。甲长姓秦,是个壮实的红脸老汉,平时和老爹交情不错,没事经常在一起喝酒、闲聊。
孔南生挣扎着站起来,心里抱着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想验证下老爹是不是真的断气了。
“南生,听话,别过去,”秦甲长伸出粗壮的胳膊搂住了他的身体,“早就断气了!”
“你就是孔南生?”保长,一个满脸烟容的小老头,象一只饿了好几天的鸭子一样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
“正是,正是。”秦甲长代替孔南生回答道。“孔五爷就这么一个儿子。”
“这件事呢,其实也没多大的蹊跷,”保长打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官腔,同时提醒自己保持表情的严肃,“听张寡妇说,你爹以前在上海呆过一阵子,肯定是当年结下了什么冤,现在被人找上门来了。”
“正是,正是。”秦甲长象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孔五爷当年在上海多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