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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醒的时候,想去干嘛?”她轻轻地说,“他想起谁了?是我,还是我奶奶,还是我爸妈?”
欢庆静静地转头看他,竟笑了:“是我吧,他想起的应该是我。非要下楼,大概是要去喝一口我给他买的芝麻糊?去拿一个我编的中国结?哦,是了,说不定是想出门给我买点零食吃。”
“都老年痴呆多少年了,真是不省心。”她轻轻叹了口气,闭了眼睛靠在坐背上。
秦云彦竟然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听医院打来的电话的意思,是去见最后一面了。他在电话里把人家医生给吼了一通,明知道许多事是不可为,回天乏力的,他还是想求一个奇迹。老爷子已经认不出欢庆了,总爱指着她叫别人的名字,可够人伤心的了,偏还要夺走人家一条命。
这因果报应是不是不大准?说好的苍天饶过谁呢?饶过了那一个个恶贯满盈,偏饶不过这苦苦挣扎的芸芸小生。
“要是爷爷也死了,就好了。”
汽车猛地一顿,秦云彦脸色更白。旁边座位上的女人却还是一脸安然,这动荡没让她睁开眼睛,还是闭眼靠在坐背上。
“反正他也不认得我了,他要是死了,应该是无牵无挂的。也没有什么不舍得,也没有什么悲伤,总算,老天爷对得起他。”
对得起他一生心苦。
欢庆紧紧咬着嘴唇,企图把将涌出的眼泪水一滴滴吞回肚子里,还是不能够。她闭着眼睛,于是泪水止不住地从眼角处流出来。没有滂沱的气势,也没有决堤的崩溃,如小溪般涓涓地流。一滴一滴落到皮质坐背上,好像滚烫滚烫的,能把那皮质坐背烧了对穿。
秦云彦觉得那些泪都滴到自己心上了。
他们一路都没有再说话,却仿佛有一根弦,紧紧牵连着不同的两个人的喜怒哀乐。
很难说清这种共享背后是有着什么样结构复杂的动力源设备。但总之它发生了,看起来十分顺理成章,并且没有人去追根究源。就像没有人会过问城市路边的绿树,它何时生长,如何生长。
人们看到的只是那一片片悄然长成的绿荫,在炎炎夏日扛住了热烈的阳光。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离别
【九】
两人赶到医院的时候,秦云彦才觉出医生的话,真是诚不我欺。
那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他早就瘦成杆了。这样羸弱的一个老人,曾一直支撑着一个女孩,做她唯一的亲人,唯一的庇护。本该是被别人照顾的两个人,却相依了这么多年。
他眼看着欢庆面无表情地走到那个老人身边,搬了把椅子静静坐下了。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医生说的最后一面也真的是最后一面。甚至不能算完整的最后一面!那个人都睁不开眼睛,他也张不开嘴,连呼吸都弱不可闻。隔很长一段时间,他的睫毛会轻轻抖一抖,嘴唇也是。更长更长的一段时间,他寂静得像是个死人。
秦云彦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让一干医生护士都出了门,他拉着秦父秦母也走了出去。在医院的长走廊上,他第一次感觉到生离死别带来的万般无奈与万般无力。秦父秦母也是知道欢庆家底的,越是平静,就越是巨大的悲伤,欢庆那样子怕是有段时间缓不过来了。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秦母除了叹气就是抹眼泪,自家媳妇受了这许多苦,看着就怪心疼。
“你好好陪她,我和你爸先回了。明天我给你们带点鸡汤来,别太累了。这种事情,也只能节哀顺变了,你多让让她。”秦母嘱咐着。一面不放心地回头频频看,一面又忍不住掉泪。
房间里,欢庆还静静坐着。
秦云彦看了她一眼,那一如往常的平静跟刺似的,十分扎着他。他希望看到欢庆大哭,可一点也不觉得大哭是好的,但也总比现在这样的情况要好。他这样想着,却还是什么也没有做,去一边的沙发上坐下了。
欢庆一直没说话,安稳地坐了会,她起身去洗手间拿了块湿布。仔仔细细地开始给爷爷擦脸,擦手。
爷爷的眼窝陷得很深了,他闭着眼睛的时候,就好像空了两个洞,要伸手去摸一摸才感受得到那颗眼珠。可即便是摸了,也是了无生气的眼珠子,跟枯朽了一样。他的手也是枯朽了,摸上去根本就没有肉,一层皮连着骨头,欢庆从没想到,他竟然这样瘦了。
他是这样瘦的,他一直都很瘦。
小时候,她从未像这样摸过他的脸,他的手,她只知道那个老会凶巴巴教育她的老头儿脾气挺差的,总是不许她这样,也不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