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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众?”祁云嘲讽地一笑,“群众说话要是算数的话,那就不会有腐败现象了。我给你举个例子。你的老同学、咱们的市长黄山柏前年给儿子办事,嘴上说,亲戚多,请了十几桌饭,实际是请了五十四桌,是化整为零,分三天在三个不同的餐厅办的。这还不算,几天之后,带着儿子儿媳回老家丁西县又办了四十九桌,也是分两次搞的。这样总共请了一百零三桌,就按人情礼的一般行情算,也余五万多。何况给市长上礼,一百元怎么能拿出手?你想想能收多少吧,群众知道不知道?有没有说法?当然有,这些情况我就是从群众中听来的。可顶啥用?省委领导没说他铺张浪费,更没说受贿腐败。你这个一把手说过人家长短吗?也没有呀!人家照样当市长,而且办事活套,关系广,说他好人的反倒不少。再说你,从参加工作就廉洁,廉洁到现在了,群众知道不知道?我想是知道的。我就听到过不少赞美之词,可顶用吗?省委哪位领导倾听过群众反映?哪位领导对你的廉洁认可过表彰过?没有,就像没人说黄市长腐败一样,也没人说你廉洁,这就是说,群众的意见在现在的干部体制下是没用的,啥时你们这些人全是由群众选举产生,那时群众的话就顶用了。可那是何年何月的事?你面临的现实是,明年就要退休,你该清醒清醒了。”
陆浩宇心里暗暗叫苦:果然是一张铁嘴。他清楚再说下去,电不会有啥结果。要说服她难度很大,得另想办法。这么想着,就拿起当天的报纸,准备读那篇社论,读完一小节之后,才说了一句:“这事再议吧。”这就是他的口头语。每当常委会上遇到争议难决的事,他总是说“再议吧”,就散会了,说惯了,同夫人商量家事也用上了。
祁云嘲讽地一笑,心里说,再议就再议,躲过端五躲不过端六,我倒想看你再议能有啥高招,这么想着,便拿起摇控器,将电视开了。
二
再议是第二天晚上的事。儿子陆伟和未婚妻聂小芳也来了。
陆伟大学毕业后,没有接受毕业分配,只身到深圳闯荡去了。去了四年,没能闯下个什么结果,只好回来了,临时在煤运公司落脚。好在女朋友聂小芳还在等着他,这样爱情的圆满冲淡了事业上的失意,陆伟情绪还算不错。
他是遵照父亲的意见,带小芳来研究他们的婚事的。
小芳来家,祁云自然高兴,特意做了几个菜,热情招待这位即将过门的儿媳妇。
饭后,陆伟把祁云拽到沙发上坐了,同时朝陆浩宇喊:“爸,你快过来。”陆浩宇正在打火抽烟。近来他把抽烟减少到饭后一支。这是医生的嘱咐,也是祁云所希望的,他严格执行。听见儿子喊他,就夹了烟走过来在沙发上坐了。
陆伟说:“爸,妈,我们的事到底怎么办,不知你们有啥打算?希望你们的打算能体现我们的意愿,至少不要矛盾。”
陆浩宇说:“家庭也得讲民主。儿女们的事本来就应该听取儿女们的意见。好,你们有啥想法先说吧。”
祁云警惕地瞧着儿子,惟恐儿子会干扰她的部署。
陆伟说:“我们的意见是简单点,不搞铺张浪费那一套。我们想花几千块钱,到苏杭一带旅游结婚。”
陆浩宇立即表示支持:“这倒是新事新办。”
祁云说:“旅游结婚同家里办事并不矛盾。我同意,先在家里办事,完了再去旅游。”
陆伟说:“妈,我知道咱们家没多少钱,既办事,又旅游,何必两头花钱?免掉一头吧。”
祁云很想说你个傻小子,办事收下钱,正好去旅游,怎么叫两头花钱,可碍于聂小芳,只好说道:“终身大事,一生一回,该花的钱就花嘛。”
陆伟说:“不,我们只搞旅游结婚,其它一切形式都不搞。这是我和小芳的共同意见,不信你问她。”
聂小芳从心底里不同意办事。按照本地风俗,结婚当天没大小,不管是举行仪式的酒席场面上,还是晚间的洞房里,都要闹腾个不亦乐乎。要强行让新媳妇和大伯子亲嘴,要公公背上儿媳妇在地上转三圈,还得让婆婆看着,抿一口醋说:“好酸好酸。”聂小芳讨厌这一套,也害怕这一套,现在见陆伟要她表态,忙朝祁云靠了靠说:“妈,我们既然很快就要结婚,我从今日起就喊你妈了。”
提前一声妈,喊得祁云心里热呼呼的,忙拽过聂小芳的手轻轻抚摩着说:“你提前喊妈,妈也就提前尽妈的责任,即使多花点钱,也要把事办得让你们体体面面,高高兴兴。”
聂小芳说:“妈果真要我们高高兴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