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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兴奋起来,说:“看,总算猜对你的心思了。”向喜说:“我说的是这个理儿。我吃饱了,喝足了,给你留下几个大子儿吧。”葛俊说:“哪儿的话,你让我日后有何脸面见你。”向喜掂量着手中几文大钱说:“算了吧,大年下的,高兴为贵。”
葛俊寻着向喜话里的蛛丝马迹,真准备去城里大有斋买金兰谱了。辞别了葛俊,向喜离开石桥镇往笨花走,只觉得有种不可名状的思绪在心里翻腾。莫非他真受了那张告示的鼓动?他不停地问着自己,他想若真是为此动了心思,那就赶紧忘记为对。还是回到家中去伺候拖着一双病腿的老人吧,现在他的一副担子正维系着全家人的生计。还有他那位刚过门不久的、纤小秀丽的媳妇,他也难以割舍。向喜决心不再想告示上的事,他掂掂肩上的褡裢,褡裢里很是有些分量,他盘算,明年是添置一亩地,还是再添置一副担子。地和担子比较,也许还是一副担子好,原有的五亩地还荒在那里。担子可以交给弟弟向桂,向桂也不能总是游手好闲地闲呆着了。
太阳落山时向喜回到笨花,迈进家门,不知怎的一眼就盯住了院里当年父亲练功的石锁。他脱口而出地问正在扫院子的鹏举说:“爹,这石锁有多少斤?准有一百斤吧。”鹏举云山雾罩地说:“在考棚里我拉不开一百五十斤的大弓,可我能举起一百五十斤的石锁。”鹏举当年就是因为没有拉开一百五十斤重的大弓才名落孙山的,可他能举起一百五十斤重的石锁。今天鹏举见儿子打问这石锁,又想起了自己举石锁的事,便对向喜说:“要先摆个式子,摆不出式子,五十斤也休想。”向喜放下担子就去举石锁,可他没有举起。他盯着这个陌生的家伙,家境的衰落竟使他从来没有认真留意过它的存在。他竭力回忆先前父亲练武时摆下的式子,骑马蹲裆式吧。他运了一口气,拉个架式,石锁有了一点动摇。向喜开始和石锁搏斗起来……黄昏时,他终于举起了那家伙。他发现石锁底下有刻字:官秤一百五十斤。
鹏举闹不清儿子的心思,他看着又摆式子又举石锁的儿子说:“喜呀,挪在枣树底下当枕头吧,伏天枕着凉快。”还是向桂看出了门道,他知道招兵的告示也贴到了村里,人们请出了前街的刘秀才给村民宣读讲解。向桂回到家,看见正和石锁搏斗的向喜,说:“哥哥,村里人都说你准行。”向喜说:“可别乱说,此事非同小可,背井离乡的,你以为就那么容易?入兵营可不比去赶趟集,刀枪无情,如今的洋枪更不长眼。”向桂就说:“怕什么,我是不够岁数,咱就不能闹他个知府当当!”向喜说:“知道个什么呀你,知府是文官。”向桂不再追问向喜,可他已经看出了向喜的心思。全家人都看见了向喜举石锁,都作着各自的猜测。
十冬腊月,向喜一家不再蹲在院里吃饭,有人守着灶火,有人偎住炕。没有人再提告示上的事。
晚上,向喜的媳妇同艾揪把花柴在火盆里点着给向喜烤火。花柴的火苗很旺,热气顿时把屋子弥漫。向喜叫同艾围着火盆和他一块儿烤火,他看见火光中的媳妇尤其好看,椭圆形的脸格外白,嘴唇格外红。他从来没有注意过女人的嘴唇能有这么红。同艾边用火筷子撩拨着盆中的火苗,又不停地撩动着额前的刘海儿,生怕头发帘儿被火苗燎着。在火光下,向喜还发现媳妇大袄旗盘领上的花样格外明显,一朵挨一朵的碎花像荷花又像棉花朵。他想那一定是荷花,绦子这东西产在苏杭,苏杭人是不懂得棉花的形状的吧。火光中的同艾,也不时拿眼的余光扫到向喜,她发现向喜的辫子还盘在头上没放下来。干活儿的人都是这副模样,闲暇时,辫子才被放下来。同艾看伸手烤火的向喜许久不说话,便说,“你两天不梳头了,赶明天我给你梳梳头吧。”向喜把辫子放下来在手里攥攥,觉得媳妇的话有道理。同艾又说,“桂说前街贴出告示了?”向喜说,“石桥镇也贴着哪。”同艾顿了顿又说,“莫非真有人去投奔?”
向喜没有回答同艾的问话。火盆里的花柴已烧尽,变成了一盆红火。红火无烟,烤火人才觉得最应时。
5
向喜到底受了告示的诱惑,决定去县署望汉台下应试。
在以后的日子里向喜常想,是谁让他鬼使神差地举起了家里那个石锁呢?身处顺境时,这就像他人生的一大侥幸;身处逆境时,又似乎是他对那个石锁的抱怨。
那天晚上,向喜和同艾就着火盆的余火一直坐到鸡叫头遍。同艾一次又一次试探着向喜的心思,向喜却一次又一次岔开话题。向喜遇事一向不事声张,即便是决定了的事,也总是先捂在心里。这夜,他们的对话还是在试探和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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