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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个年轻人这样说。
教芝警醒地看着他,一个老者横那个年轻人一眼,那人知趣地走了。看热闹的人也一一散去,似乎不好意思一窝蜂地走掉。
最后一次通信还是八年前,这期间一定出了重大事件,使昔日的繁华衰变成枯朽,滋润了眼前没膝的荒草和在废墟中忽隐忽现的野兔。对教芝来说,它的严重性和不可逆转不亚于鸦片战争。
五胡乱华的时候,张家人衣冠南渡,鸦片战争之后,张家人坛罐北迁,从珠江流域到长江支流,他们要收缩回流。教芝花了八天时间穿越了整个赣粤客家区,赣江终于冲出了赣南山地,江面和两岸都开阔起来,地平线近似圆盘。江上起落的渔网和岸上金黄的稻谷,生成了江边人家的肥鱼和白米。教芝在竹山渡上岸,走的是官道,一路上往来的人大多是肩挑手提,有少数人力独轮车,只看见一匹马载着官差半速前行,丘陵地带跑不起来。一个时辰之后教芝到达了记忆中的目的地——仁善河谷。
史前的冰川把这一带刨成一块十几里长两三里宽的船形平整地,仁善河自由地冲击脆弱的土岸,碰到山岩又变向迂回,象长龙摆尾一样,形成逐步稳定却没有规律的蜿蜒,滋润着两岸的草木和庄稼,河谷大大小小的池塘象是河流曾经改道之后的遗址。
一山二水七分田,冲积平原的外侧是浅山上杂树交映的郁青,中心地带小河活泼,两岸的农田一派忙碌景象。正值秋收,稻谷击打禾桶的声音在整个河谷地此起彼伏,在象井田一样平整的阡陌之间回响。那匹回程的驿马在官道上全速奔驰,马蹄声调整着教芝的心跳。
太阳已经被西山吞下一半,秋天的残阳染不红那片河谷以及教芝苍白的脸色。当打谷的声音平静下来的时候,教芝已经在那片荒野地上摸索了半个时辰,他没有找到残垣断壁,哪怕是残砖断瓦,池塘的岸没有石板结成的码头。总之,没有实物能够证明这里曾经有人烟,何况教芝访问的村庄叫千烟洲。
村庄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果龙卷风把它撕成碎片,那就生死各路。如果地陷,村庄沉没,那就阴阳两界。如果举村迁移到十万八千里的地方,村民们在异乡安居乐业,替表姐送信的邮差就还在路上。当然,还得外加邻近村庄的所有人把八年前的事通通忘记了。教芝是读圣贤书长大的,不信奉怪力乱神,他肯定村庄的湮没是物理性的消亡,他把一绽银子推到客栈老板手上,希望能解开这个谜。
一、一夜十八张(2)
固陂圩镇在仁善河的南岸,教芝在黄昏时候过桥投宿,桥头一座茶亭,侧门黑幽幽,石桥十几丈长,河水平缓,在拐角处聚起一口深潭,岸上竹丛中的青蛙像变形的水鬼一样轻盈跳水,回声清脆得惊心动魄。教芝用深潭一般的眼睛盯住店老板,店老板用茶亭石门那样空洞的眼神招待他。
“你说的人我不认识,也不知道有这个村庄。”刘老板把银子收下,说是教芝住店的钱,结帐的时候多退少补,第二天刘老板把银子退回教芝并没有要食宿费,权作他无心得罪教芝的赔偿。
原来按照牌甲制度,刘老板必须将外来投宿人员的情况报告甲长,该说的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甲长认为陌生人行迹可疑,次日叫了几个庄稼汉将教芝押送县衙审讯。刘老板认为甲长神经过敏,又怕教芝误会是他举报的,一再声明他只是照章办事。教芝反过来安慰刘老板,说正好他要参见知县钱伯薰大人,亲手递上一封信。
一路上并没有受皮肉之苦,刘甲长没敢捆绑教芝,筋骨之累倒是费了不少,步行二十里到竹山过渡,沿赣江又二十里到县衙,因为是逆水,只得走路。升堂的时候教芝已经吃饱了午饭,抖擞精神等候县太爷的大驾和刘甲长的控告。刘甲长向知县钱大人检举教芝在荒野之地鬼鬼祟祟,弯腰下跪,脚蹬手刨,象要找什么,象要藏什么,总之是见不得人的事;向人打听根本就不存在的村庄和人,怀疑太平盛世有家破人亡的罪恶;向客栈老板行贿,误导老年人的记忆;随身带着一本聊斋,可见此人喜欢凭想象颠覆事实;说是有信件送与知县大人,又拿不出,可见是急中生谎——鉴于此人游手好闲,破坏民间风气,宜收容审查,保一方平安,又鉴于此人并无反抗举动,且主动提出愿意聆听县太爷教诲,建议责罚并举,轻打严骂之后,驱逐出境。
知县问教芝有什么辩护。教芝说荒野也是皇天厚土,手脚亲近是为敬;打听人事,正大光明;预付旅费,谈何行贿?聊斋志异,既非禁书,人在旅途,姑妄读之;至于信件,本是私物,区区甲长,竟敢查阅!——刘甲长腿根发软下跪,身子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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