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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又想,他要疗伤为何不找从小侍奉他的平叔,或是其他仆人,反而找他这个瞎子。难道是不想让人看到身体。他身上很光洁,没什么东西,除了……
难道是那个方形的烙印?
想到这里,花庭月忽然明白了,想起那天在叶鸿沐浴时无意闯入,惹得他大发雷霆痛下杀手,估计就是为了这个印记,每个人都有不愿人知的秘密,叶鸿不愿让人看见,也亏他是瞎子,所以逃得一命。
想明白了,花庭月不但对叶鸿不生气,反而因为自己曾经恶言相对而有些歉疚。
再听得他呼吸渐渐开始平稳,这才放下心来,想到方才用刀子把打入肌肤的毒砂一个个剜出来,如此剧痛他居然一声不吭,又很佩服。再想到方才叶鸿已经将性命交到自己手上,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感动。暗叹一声:“你居然如此相信我。”
叶鸿坐在床上,运转内息,一点点的把毒逼出。待觉内力正常,再无不适之感,方缓缓睁开眼睛。
印入眼帘的是一张饱含关怀和温柔的脸,这样的神情,自他十岁后再也没见过,只有父母兄姐才会对自己有这样的表情,一时间,叶鸿觉得恍如回到过去。
昏暗的烛光闪烁不定,照在花庭月身上,在他身周打上一层光晕,如梦境一般不真实,瞬时间,叶鸿以为真的是在梦中,除了在梦中,有谁会用这样含着真诚的关怀面对自己。
再细看,这只是花庭月的脸,并不是死去的亲人的。一时间,仿佛从梦中回到现实,心里似用钝刀割过般的疼痛,疼得难以呼吸。
“好些了么?还疼不疼,要不要喝点水。”花庭月听他气息已经平稳,却默不作声,有些不安,到桌上倒了杯茶端过来。
叶鸿默然看着他顺畅的举止,看着带着同情的表情,想起那天叫他端茶,他硬是不肯,现在倒主动问寒问暖,端茶倒水的。
可惜,可惜,我生平最恨的是别人的怜悯,宁要人恨也不要人怜,二十年前,所有的尊严已经被踩在脚下,唯今只有这点傲气,不想失去,绝对不允许失去。
想到此叶鸿生硬冰冷地吩咐道:“没事了,你出去吧。”
花庭月愣了一下,这人真是把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啊,不过,看他受伤的份上,就不和他计较了。
轻脆而有节奏的走路声响起。
叶鸿看着花庭月打开门出去,一阵风随着打开的门吹了进来,吹灭了屋内唯一的烛光,好象他一离去,就带走了唯一的光明和温暖,只留下一屋的孤寂和凄冷。
寒冷,黑暗,孤寂,萧索,这些都是二十多来一直陪伴叶鸿的东西,他从不奢望生命中会有光明和温暖,刚才那点光明和温暖是花庭月带来的么?好象是的,否则为什么他一离开,那点光明就没有了呢?
屋内一片漆黑,月亮被摭在乌云后面,透出的余光从窗棂中照入,显得屋里更是阴森惨淡。
叶鸿的眼光落在窗下的响泉琴上,揭开罩巾,轻轻抚摸琴弦,这琴伴随多年,他极少弹过,琴对别人来说是爱好是消遣是一种享受,对他来说却只是曾经用来取悦于人的手段,饱含着一份刻骨铭心的耻辱。
轻拨琴弦,清越的琴音从握剑的手指下流出,如玉石相击,却似击到人的心头,如珍珠相撞,最终撞得粉碎,指尖一挑,清越中带着铮铮之音,铁马金戈,尽在五音之中。一个极高的颤音过后,转调成杀伐之音,好象战马嘶鸣,刀枪相拼,杀声震天,旌旗蔽日敌军如麻,箭如雨下,战士仍奋勇争先,直杀的天昏地暗神灵震怒,最后阵地被践踏,军队被冲散,全军捐躯在茫茫原野,只剩下幸存的战马在为主人哀鸣。
成王败寇,这是亘古不变的铁血规则,败了的君王下场是什么,连尊严的死去都是奢望,忍辱负重换来的只是猜忌不满,最后还是死于非命,亲属的下场也只是屈辱的披发素衣,做为战利品,为胜利者执蹬牵缰,供胜利者炫耀,所有的尊严踩在脚下,甚至身体也被压在胜利者的身下。
眼前的只有朝不保夕的恐惧和无边无际的黑暗,永远没有尽头……
叶鸿毒伤未愈,勉强弹这金戈之音,已是体力不支,额头冒出一层细细的汗珠,却是强撑着弹下去。
音调再转低,好象大战结束,只余慷慨悲歌,一种道不尽的孤寂萧索,充满凄怆,愤懑,不甘,怅然,似悲似悼,如泣如诉,接近最后的尾音,叶鸿已经是身形摇晃,感觉天旋地转,喉头一股腥甜。
一个身影忽然飞扑进来,从身后扶住他道:“不要再弹了。”
作者